遇鸢

　　九月二十四这天，陆知鸢坐上前往申城的高铁。天阴，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她选择打车到徐嘉遇的家，拎着行李走到六楼。她顺了顺气，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片刻后她敲响房门，她的心咚咚狂跳。
　　徐嘉遇的身影出现，他满眼意外，有惊喜，有不解，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鸢鸢，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他拿过行李，牵着她进屋。
　　“来给你过生日呀。”
　　她觉察到徐嘉遇的不一样，但她把一切归结于他最近的烦闷心绪。她假装毫无察觉，尽可能地让他有个好心情。
　　她叽叽喳喳地打开行李箱，一样一样拿出礼物。
　　“这个是刮胡刀，要不你现在就试试？”
　　“我还买了些衣服裤子，你都去试试呢，买的都是秋款。”
　　“哦还有这件，是情侣装呢，就是我身上这件短袖。”
　　徐嘉遇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东西，他是第一次被人细心地对待。
　　“鸢鸢，我很开心。”
　　他紧紧抱住她，言语中似有些哽咽。
　　“徐嘉遇，爱是相互的呀。”
　　他试穿了每一件衣服，都很合适，她的眼光果然不错。
　　“长得高穿衣服就是好看，真羡慕。”
　　“只是长得高吗？如果不是我的颜值哪里能撑起这些衣服。”
　　“臭屁。”
　　此时的徐嘉遇放松了很多，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一丝淡淡的不一样的气息。
　　“徐嘉遇，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如果我们有对彼此不满意的点，当场提出来就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盯着他的眼睛，他回望着她。
　　“鸢鸢，我只是最近有些焦虑。我想开医馆，但我现在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我现在只想从事中医相关的，别的行业我也不想看。”
　　“但申城想要干中医需要证，我只是半路学习，也没办法考证。”
　　“就很难受，我很迷茫。”
　　陆知鸢明白他只是说出了其中一个原因，旁的因素大概就是她了。他不言，她也不语。
　　“徐嘉遇，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当时决定写作时也是这样，想有钱但也想坚持理想。”
　　“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先干了一两年，积攒了一些存款，然后开始完成梦想。”
　　“徐嘉遇，你比我经历的多，你肯定也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你现在不想去面对。”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般安静，最终徐嘉遇叹了口气。
　　“鸢鸢，我都知道。过了国庆假期我就开始找工作，先存钱是正事。”
　　他还是不愿说另一个原因，她也叹口气，抑或是庆幸，她也不想面对那个可能的结果。
　　“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她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岔开话题。
　　“饿了，咱们中午吃啥？重庆小面可以吗？”
　　“好。”
　　“那下午去趟超市把，买点食材晚上在家里煮火锅吃。”
　　他依然应好，他的愁绪仍然萦绕在他的眉头。
　　陆知鸢不擅长安慰人，她决定先让徐嘉遇自己冷静冷静。
　　他的情绪散得快，吃过午饭徐嘉遇就恢复如初。她见此也松口气，至少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午觉醒来后，徐嘉遇载着她前往附近的超市。
　　“鸢鸢，你喜欢吃什么汤底？”
　　他弯腰挑选着火锅底料，低头询问她的意见。
　　“这个冬阴功的吧，之前不是说要去吃一家泰式火锅，咱就整个平替。”
　　“你的记性还挺好，我都不记得这事儿了。”
　　他把底料放进购物车，一手推着，一手牵着她。
　　“那是，你说的话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她翘起小辫子，带着徐嘉遇走向下一个区域。
　　食材很全面，大概够他们吃一天。
　　“是不是买太多了？”
　　她看着堆满食物的购物车，不确定地看着徐嘉遇。
　　“不多，明天不点外卖，我下厨。”
　　“这样啊，那我有口福咯。”
　　回到家后她开始处理食材，徐嘉遇想要帮忙却被她阻止。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能让你干活呢。去做会你自己的事，开饭了我会叫你的。”
　　她把他推进房间，替他打开了电脑。
　　“那我就坐等开饭咯？”
　　“嗯呢。”
　　陆知鸢挑出适量的食材，剩余的包起放进冰箱。汤面咕嘟咕嘟翻滚着，香气在房间内散开。
　　敲门声响起，是她悄悄订的蛋糕到了。
　　一切准备完毕，她进屋叫徐嘉遇。
　　“鸢鸢，你什么时候订的蛋糕？怎么整这么隆重。”
　　他夹起一些菜放进她的碗里，她看到他眼中的松动。
　　“过生日怎么能不吃蛋糕呢，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她的笑容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过生日。
　　“鸢鸢，我很开心。”
　　“我知道呀，好啦，快吃，菜再煮就融化了。”
　　她给他夹了很多菜，然后将新的食物放进锅里。
　　徐嘉遇说什么也要收拾餐桌，她也没有推却，撑着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陆知鸢希望他是真的开心，她觉得他们很近却又很远。
　　“来咯，寿星许愿。”
　　小小的烛光忽闪忽闪，照亮了客厅。徐嘉遇闭着眼许愿，睫毛轻颤。
　　他睁眼与她对视，这次她没再读出任何信息。
　　蜡烛被吹灭，房间恢复黑暗，她起身开灯。
　　“徐嘉遇，你许了什么愿？”
　　她舀了勺蛋糕送到嘴里，甜腻的奶油味在口腔内扩散开去。
　　“保密，说出来就不灵咯。”
　　徐嘉遇坏心思地蹭了点奶油，点在她的鼻尖。她不甘示弱，同样在他脸上抹了奶油。
　　至少此刻他们都是开心的。
　　“徐嘉遇，生日快乐。”
　　“鸢鸢，这是我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以后还会有的呀，傻瓜。”
　　他们相拥入眠。
　　徐嘉遇难得醒得比她早，她是被香味唤醒的。
　　“好香，徐嘉遇你烧了什么？”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走进厨房，徐嘉遇正好在装盘。
　　“正好可以吃了，快去洗漱一下。昨天剩了些面，刚好今早煮了。”
　　面条上盖着一只荷包蛋，还有一些蔬菜，卖相尚可。
　　“中午想吃什么菜，昨天剩了不少菜。”
　　“想吃土豆丝、手撕包菜、肉沫茄子。”
　　“好，这些都是小意思。”
　　她很快吃完一碗面，自觉地起身洗碗筷。
　　“鸢鸢，下午几点的车？”
　　他们坐在电脑前继续看动漫，徐嘉遇忽然转头问她。
　　“五点的。下午要出去转一转吗？”
　　“也可以，今天难得天晴了。”
　　“鸢鸢，这后面有一小块草地，要不要去那里，拍照也还不错的。”
　　“好啊，你的拍照技术我认可。”
　　她觉得一切又好像没变，她靠着他的肩膀，享受此刻。
　　午饭简易但温馨，徐嘉遇的厨艺精湛。
　　“徐嘉遇，想一直吃你做的饭。”
　　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头吃饭，所以她没看到徐嘉遇停顿一瞬的手。
　　“那就一直做给鸢鸢吃。”
　　他好像许诺了陆知鸢很多，只是他可能再没有机会一个个实现了。
　　小憩后她开始化妆，换上他买的小裙子。
　　“鸢鸢，很美。”
　　他的眼里是惊羡，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小草坪说小也并不小，还有一颗大树，适合野餐烧烤。
　　徐嘉遇不知何时买了泡泡水，五彩的泡泡增添了别样的氛围。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道具好齐全。”
　　“之前你不是说过想拍一组这样的，那时候我就下单了。”
　　“徐嘉遇，你可太细心了。”
　　阳光强烈，没一会儿他们就已汗流浃背。好在他们配合默契，已经有很多她满意的照片。
　　“好啦徐嘉遇，我们回去吧，实在太热了。”
　　“好，回去收拾收拾也差不多该送你去车站了。”
　　她突然十分不舍，她一直看着徐嘉遇，想要把他深深记在脑海里。
　　她靠着他的背，小声呢喃他的名字。
　　“徐嘉遇。”
　　风吹散了她的呼唤，一切都被消散。
　　“鸢鸢，要照顾好自己。”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她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她知晓那天就要到来。
　　“徐嘉遇你也是呀，那我走咯，下次见！”
　　她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重，快速挥手道别刷身份证过安检。她没有回头，她怕眼泪落下。
　　她不想面对那个结局。
　　“鸢鸢，我明天和一个朋友去一趟彭城，那里的羊肉还不错，他想去吃。”
　　“明天就去啊，去几天呢？”
　　“后天就回，主要就去吃羊肉。毕竟月初也才聚过，没必要待太久。”
　　“好吧，那玩得开心哦。”
　　“嗯。”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天，每天一通电话，只是她能感受到他近期的敷衍，她猜测徐嘉遇还未想通。
　　陆知鸢也就逃避着不去主动询问。
　　他在彭城的两天几乎是失联状态，他们只聊了寥寥几句。
　　她打开文档，续写关于徐嘉遇的故事。
　　“鸢鸢，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九月的最后一天，他们照常通话。
　　“最近就在写写文章。”
　　“什么类型的？”
　　“还是情感类的。”
　　“怎么还是这个类型的，为什么不尝试下别的？鸢鸢，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写情感的。”
　　她瞬间像只刺猬，炸开了全身的刺。
　　她想辩解，但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了。她只是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她把情感寄托于文字，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感受微不足道的爱。
　　陆知鸢保持沉默，另一头的徐嘉遇也沉默着。
　　气温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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