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罪我，荒途有灯

　　云焕正被四五个人围着，难以抽身，看着拾月就要受伤，心急如焚。

　　对方的攻击离拾月仅有几寸，关键时刻，云焕将手中的长剑扔出，“噗”的穿透对方的胸膛，将其死死钉在壁上。

　　他周围的“绷带人”趁机挥剑砍来，云焕侧身躲过一剑，可肩膀还是被另一个方向的攻击击中。身后又是一剑袭来，刺穿云焕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云焕闷哼一声，捂着伤口，随意捡起地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接连击退两人后，赶到拾月身旁。

　　“你怎么样？”云焕急切地问道。

　　“没事，方才不知怎的，一下子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拾月看向其中一个绷带人，这个人格外的眼熟，她不可能没见过他。方才云焕一剑将快要攻击到自己的人钉在壁上，是他，挡住了另一个人的攻击。

　　这个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为什么会帮自己？她还记得，当时她与云焕躲在巨石后快要被发现时，也是他叫住了那个人。

　　尽管他的眼珠雾白无光，拾月总觉得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看一个，自己有些害怕却又思慕的人。

　　其余人的攻击再次攻上来，云焕拔出自己刚才扔出去的剑，像拾月方才那般处理了剩下那些人，可那些绷带人也不是傻子，发现对方的意图后，也开始躲避反击。拾月歇息半晌也加入了战局。

　　云焕方才受伤不轻，时间久了也有些吃力，而拾月的身体也是愈发不适。

　　但好在他们两个的实力不弱，发现应对之法后，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对方全部收拾干净，只留下那个方才帮了拾月一次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加入其他人的攻击中。

　　云焕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帮我们？”

　　可对方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看样子，咱们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这些家伙看上去可不像是人，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很眼熟呢？尤其是他……”拾月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呵！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手起剑落，最后一个人也应声倒地。散落在地上的这一堆碎肉中，拾月在其中一片应当是胸口处的碎肉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菟丝花图案。

　　“拾月，你为何……”云焕不理解，这个人明明帮了他们，拾月为什么还要这样。

　　“你是觉得，他帮了我们几次，就值得信任了吗？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拾月不免觉得可笑，信任！她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如果没有价值她就不会留在身边。

　　她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那日白榆送来伺候她的嘛！没想到自己杀掉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而剩下的那些人她也可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这些，全都是她曾经杀了的人。这么多年来，她杀过的人数不胜数，只怕，还远不只这些。这些，恐怕只是开胃菜，之后，还会有些什么呢？

　　拾月正深陷于自己的思绪中，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不停地呼唤着拾月。

　　那声音仿若是从遥远的洞壁深处飘来的，似有若无，带着丝丝缕缕难以捉摸的回响：让拾月赶快过去，就要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是谁在呼唤她？什么事情就要来不及了？随即，那声音彻底消失，就如从未出现过那般。

　　拾月感觉自己的六识好像在渐渐消失。

　　她这是怎么了？不行，她得快些找到生命神树之心

　　该死，她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地方。如今自己灵力全无，也无法和棠溪传信。这个玄龟，当真没有骗她吗？

　　可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就算不找到生命神树之心，也要搞清楚自己的灵力是怎么消失的才行。

　　“拾月，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云焕关切的声音。

　　“我没事。”拾月缓了口气，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管他有什么把戏，她也懒得去等了。

　　看着眼前担忧无比的人，拾月手腕微转，剑锋划破空气，精准没入云焕心口。

　　剑尖入体，云焕的眼眸中倒映着拾月冷漠的面容。

　　云焕不可置信地盯着拾月，丝毫不敢相信拾月会这样对他。

　　“你为什么不还手？”她刚刚那一剑，是拼尽自己的全力的，可是凭自己现在的状态，云焕若是反击，自己根本不可能躲得过。他完全可以给自己一剑，拉着自己一起死的。

　　“我……我怎么会……怎么会伤害你……”云焕艰难地回答道。

　　“是吗？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拾月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又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云焕的手臂渐渐无力，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坠地。

　　拾月松开手，云焕缓缓倒下。这两剑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是他自己放弃了生的希望。

　　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五味杂陈。离开之前，捡起了云焕掉落的剑，这柄剑，总比刚刚从那群死人手中抢的锈迹斑斑的剑好些。

　　拾月转身走入一条被血色浸染的幽邃通道。越往深处，通道就越狭窄。没过多久，脑海中细微的声音再次想起。

　　起初，那声音轻如游丝，让人难以确定到底说了些什么。随着拾月的深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好似那个人就在拾月耳边说着。

　　“快些！再快些！往前走，就在前面。”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怎会如此熟悉？

　　她是谁？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拾月厉声询问。

　　她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个声音的影响，拾月心中有一股预感，她必须快一点了，有什么事情是真的来不及了。

　　前面，前面就是洞口了。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钻入鼻腔，纵使拾月的嗅觉已经消失了大半，也抵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气味。

　　那不是单纯的腐臭，而是成千上万具尸体在密闭空间里缓慢腐化的气息。

　　拾月的步伐凌乱而又急促，踉踉跄跄地向洞口冲去。终于，她抵达了洞口。

　　走出洞口的第一眼，拾月就看到了尸山上的一颗头颅——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头颅。

　　脖颈处的断面突兀而狰狞，皮肉外翻，鲜血早已干涸。那颗头颅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层层堆叠的尸山上，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巴一开一合。

　　“我，就是你啊……”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再次传入脑海。

　　那颗头颅，是我的？

　　那现在的我呢？

　　拾月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她这是……

　　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的身体在强烈的撞击中四分五裂，神魂离体，难怪她醒来后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奇怪。她如今，不过是一缕神魂。

　　若是神魂离体太久，她就会魂飞魄散，脑海中的声音，是她在提醒自己再不回到身体里，就要来不及了。

　　神魂已经开始消散，拾月冲到头颅旁，在尸堆中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的躯干。

　　终于，拾月看见了自己碎成无数块的衣衫，衣衫附近是自己已经裂成了几大块的四肢与躯干。

　　拾月将衣物撕成布条，将自己的四肢绑在躯干上，最后绑上头颅。

　　“砰”的一声，手中的东西穿过手指落在地上，在自己的神魂彻底触摸不到实物前，她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缠好了！

　　抓紧时间，拾月平躺入自己刚刚缠好的身体之中。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终于不再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可是现在她的身体裂成这样，一不小心又会散落一地，总不可能以后都这样过了吧！

　　该死！这和她之前杀掉的那些“绷带人”有什么两样？也就好在她是裂成六大块，而那些“绷带人”是成千上万块。

　　要是碎成那样，她可拼不回来。

　　拾月在尸堆中捡起一件还算完整的外衫，披在身上。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残肢断臂，陷入了沉思。

　　这些尸体，大概率是那些不怕死的修行者，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这归墟确实比她想象中要危险，若是普通人，早在身体四分五裂后就已经死了。

　　只可惜，她早就不是普通人！

　　拾月捡起剑，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转过一处狭窄的弯道，拾月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焕！

　　云焕斜倚在石壁上，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几缕发丝被鲜血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鲜血顺着下巴一点一滴落在地面，衣衫上沾满血渍。

　　感受到有人靠近，云焕猛地抬头，右手迅速握住剑柄，眼眸中杀意翻涌。看清楚眼前之人后，云焕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不敢相信，害怕眼前之人再一次是假冒的。

　　看着如此狼狈的云焕，拾月的心情愈发复杂，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跟下来了。入水时，她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力量真的是云焕！

　　她不知道云焕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没有失去灵力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是惊险万分，只是现如今她也懒得去考虑这些了。

　　她原以为所有进入到归墟中的人都会失去所有灵力，可现在看来只有她自己这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必须得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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