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天才陨落
后山剑炉旁的空地,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准备着马上要举行的试剑会,宁遮城独有的玉壶春佳酿,被一坛坛地摆上了酒桌。
承影剑宗的现任总管东方痕站在场地中央,不断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声音洪亮地催促着:“都给我快一点!快一点!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耽误了一会的试剑,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东方痕。”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谁啊?没看到老子正忙着吗?”人声嘈杂,东方痕头也不回地脱口而出。
那人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你说我是谁?”
东方痕猛地转身,待看清来人后,连忙躬身行礼:“宗主,我冒昧了。”
来人正是承影剑宗的宗主东方明,他一袭青色长衫随风轻扬,两撇精心修剪的小胡子衬得他面容清癯,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神情慵懒中带着几分颓唐,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风流气度。与面容粗犷的东方痕站在一起,更显得气质出众。
他随意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的会场,笑道:“我看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是个试剑会,何必搞得如此隆重?”
“雪合山庄的庄主,唐门唐隐。”东方痕摇了摇头:“还有那几位公子,流云剑宗的长老,这排场能不大吗?不能怠慢。”
以往的试剑,虽沧澜剑宗开头请了五宗之外的门派,也从未同时聚集过如此多声名显赫的人物,对承影剑宗而言,今日的场面可谓蓬荜生辉。
“谷庄主和那几位公子为了什么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东方明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至于唐隐……”
“他带着的那个小姑娘,是专程来见师姐的。”他说道。
东方痕点了点头,这事他有所耳闻,忽又问道:“那个小姑娘,是唐开阳的女儿吧,唐老太爷的亲孙女。”
东方明点头:“师姐与她母亲,似乎曾有一段渊源。”
“可是大长老向来不待见唐门的人。”东方痕一边说道,一边指着另一边大喊:“那个酒不是放这边的,错了错了。给我拿到那边去!”
“不仅讨厌唐门的人,更讨厌寒江剑宗的人。”东方明缓缓道:“当年师姐差点一剑劈下寒江剑宗的牌匾。”
东方痕对这事不置可否,指挥人放好酒后去检查前方搭好的高台,朝右边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么说,大长老今日是不打算现身了?”
“师姐和谷庄主下棋呢,都不会现身。”
“那她答应见唐门的人了吗?”东方痕又问道。
东方明忽然咧嘴一笑:“唐开阳的女儿,自是要一见的。”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深沉,带着几分感慨:“曾经最年轻的武榜高手啊,可惜了。”
这个可惜,让东方痕倏然沉默下来。
这个世间,好像总有一些人如流星般骤然出世,名扬天下,最后却也如流星般赫然陨落。他们燃烧得太过炽烈,以至于连天地都容不下他们的光芒。
比如唐开阳,这个曾被唐门寄予厚望,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年纪轻轻便跻身武榜前十。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如旭日东升,谁曾想却在最耀眼的时候,划破天际的瞬间,湮没于家族的诡谲算计中。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可真相却如沉入深潭的石头,再也打捞不上来。
这一刻的东方痕心中百感交集,某一种情绪仿佛被无限延长,然而现实中,他不过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安排会场的事宜。尤其是在看到缓步而来的两个身影时,冲着身旁揶揄道:“郎才女貌。”
东方明一愣,转而看向远处那一袭烟灰色身影,和跟在一旁的弟子,微微眯了眯眼。
唐隐亲自带着人来走这一趟,除了见东方既白,还有就是言语提及想让自己的小孙女见识见识试剑会上这些年轻一代的翘楚,未言明的意思他清楚得很!
现在再看他儿子那一脸不值钱的笑,莫不是真看上唐门这小姑娘了吧,东方明心中暗忖,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戴着面纱,你怎么知道长相?”东方明故意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东方痕白了他一眼,他们宗主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见了。这姑娘虽一直戴着面纱,全身上下也并无任何配饰,可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眸顾盼生辉,如秋水潋滟,流转间自有风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贵气,不像是个江湖儿女,倒挺像官家小姐的,至于面纱,反而多此一举了,他如是想,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姿,即便不见全貌,也足以让人心折。
“有眼光。”东方明也没真想让他回答,反而朗声大笑起来,拍了拍东方痕的肩膀,就朝后山走去了。
东方痕望着那即将走近的身影,也一转身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唐亦瑶跟着那年轻弟子,进入后山剑炉后,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燃着的一炷香,估摸等香燃尽试剑就会开始,至于现在空空如也的高台,就是一会比剑的地方吧,她站定在高台前,若有所思。
至于高台两侧的酒桌,都还未坐人,来来往往的都是承影剑宗的弟子。
“唐姑娘。”那一直陪在身边的年轻弟子轻声唤她。
唐亦瑶回神,扭头望着他,面纱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年轻弟子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时辰还未到,请上座。”
她点点头,隐爷爷也不知去哪了,傻站着等也不是事,既来之则安之,她跟着人在最靠近高台的一桌坐了下来,这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举一动,她整理了下衣裙,等着试剑会开始。
而此时的承影剑宗门口,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花蝴蝶,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抢风头。”离明微微皱眉,看着云萧从随身的玉匣中取出两束玫瑰花。
听得离明此言,一身白衣的瑶台公子尚未回应,便感觉有一道黑影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将那两抹艳红夺了过去。
“离明,什么意思?抢什么风头?”云萧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愠色,伸手便欲夺回。
“意思就是,我们是为正事而来,不要搞那些花花排场。”离明说道。
想想今日来试剑的都是什么人?带队的无不是一派之长老,或是年轻一辈中声名鹊起的用剑高手,是来切磋剑道,交流武学心得,不是来比美,选花魁的,无人有闲情雅致欣赏花瓣落雨。再说了,那撒一场花雨,承影剑宗的弟子乐意吗,事后打扫多费事。
“不解风情!”云萧气得跳脚,指着离明开始破口大骂:“怪不得玉京城里的女子私下都喊你榆木疙瘩,你懂什么?此乃风雅!快把花还我。”
离明手轻轻一转,那娇艳的玫瑰花瓣竟片片分离,瞬间在他掌心凝成一道馨香四溢的绯色羽箭,他手腕一抖,花箭倏然破空,目标并非云萧,而是直袭向旁边那位刚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对二人争吵充耳不闻、正欲仰头喝酒的楚狂歌。
“离明!”云萧见状更是气急。
然而,醉剑公子却纹丝未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保持着仰头饮酒的姿态,只是在那花箭袭近其身的时候,双指一弹,黑色长袍微微泛起,那来势汹汹的花箭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瞬间溃散,纷纷扬扬洒落在旁的花圃里。
离明与楚狂歌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一同看向云萧,眼神里传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么,现在就乖乖收起那些多余的心思,正经进去参加试剑会;要么,就俯身将花瓣一片片再捡起来。但是,这位向来仙姿玉质、注重仪态的瑶台公子,岂会做这等有失风雅之事?倘若他真选择去捡,他们也不介意再让他重温一遍方才的场景。
“好啊你们。”云萧一瞬间急掠而上,一拳冲着离明砸去。
离明似乎早有所料,足尖一点,轻轻掠后,避开了拳风。
一旁的楚狂歌也已将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随时准备介入这场师兄弟之间司空见惯的“切磋”。
身为师兄弟,他们对彼此的性情癖好、武功路数早已烂熟于心,这般打闹亦是常有之事,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对方身上身上,却没有察觉有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距离承影剑宗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几道人影静静伫立于树荫之下。
为首之人是个女子,穿着一身黑衣,体态婀娜,以黑纱遮面,一双年轻的眸子里却藏着无限风情。
她的身后,却是几个身材相貌不相同,满面凶光的汉子。
站在最前的一人,身长不足五尺,瘦小枯干如猴,偏偏穿了一身极其扎眼的大红衣裳,映衬得他那张干瘪的脸更加诡秘猥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精光四射。
第二人则与他形成鲜明对比,身长赫然在九尺开外,虎背熊腰,魁伟异常,穿着一身杏黄色长袍,头戴同色冠巾,满脸横肉紧绷,面无表情,看上去竟比生铁还要硬上三分。
第三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绸锻缝成的,竟像是戏台上乞丐穿着的富贫衣。
那乞丐模样的男子上前两步,来到黑衣女子身侧,神色恭敬地说道:“门主,人已经混进去了。”
“可有惊动东方既白?”女子的声音温婉柔和。
“不曾。”乞丐男子笃定地回答:“据多方探查确认,东方既白自从出关后,便一直留在后山剑炉之内,至今未曾在前院露过面。”
“好。”女子点了点头,“那我们就静等试剑结束!”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恢弘的宗门,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