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新城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焦翟炱阴晴不定的脸。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刚刚失去了比海澜和王莩更重要的东西——他的领导权，以及这支队伍最后的忠诚。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像冰冷的刀锋割裂皮肤。他站在泥泞的山路上，望着远处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火把光芒——那是海澜和王莩带着半数队员离开的方向。剩下的七个人站在他身后，沉默如同黑暗中的石像。
　　"头儿，我们怎么办？"蒋胖子声音发颤，他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混合着雨水在脚下积成淡红色的水洼。
　　焦翟炱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青铜钥匙——那是三个月前在滇南古墓中找到的，据说是开启"圣物"的关键。钥匙边缘的纹路硌得他指腹生疼，却远不及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痛楚。
　　"按原计划前进。"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天亮前必须抵达观测点。"
　　队伍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叹息。焦翟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关三还躺在三公里外的岩洞里，左腿被落石砸得血肉模糊。是他下的命令，留下关三和少量补给，全队继续前进。
　　想起前阵的时候，他说的话"那是个死洞！暴雨会引发山体滑坡！"海澜当时揪着他的衣领怒吼，眼镜片上溅满泥点，"你他妈这是在杀人！"
　　闪电再次劈开夜空，将焦翟炱苍白的脸色映得如同鬼魅。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领导不是做对的事，是做必须做的事。"可现在，他连这句话是否可信都开始怀疑。
　　"焦队！"队伍末尾的年轻人突然惊呼。焦翟炱转身时，看见一道黑影从悬崖边的树丛中窜出，直接将那人扑倒在地。混乱中他看清了——是狼，但体型大得不正常，灰黑的皮毛下肌肉虬结，獠牙上还挂着腐肉。
　　"开火！"
　　枪声撕裂雨夜。焦翟炱的子弹精准贯穿狼的右眼，那畜生却只是晃了晃脑袋，反而更凶猛地撕咬起来。他闻到了血腥味中混杂的腐臭——这不是普通的野兽。
　　当第三颗子弹终于击碎狼的头骨时，焦翟炱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异常生物，自从进入这片被当地人称为"鬼眼"的山脉，整个生态链都透着诡异。
　　"小吴不行了。"蒋胖子跪在血泊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颈动脉被咬穿了。"
　　焦翟炱蹲下身，将年轻人圆睁的双眼合上。他腕表上的生命体征监测器发出刺耳的直线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这是旅程中损失的第四个人。
　　"收拾必要装备。"他站起身，雨水顺着战术背心往下淌，"放弃其余物资，全速前进。"
　　没人提出异议。当焦翟炱弯腰拾起小吴的背包时，摸到内袋里有个硬物——是张照片，小吴和女友在毕业典礼上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无忧。他将照片塞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那里还放着关三临走前偷偷塞给他的牛皮信封。
　　"焦队，三点钟方向有光！"负责侦查的老猫突然压低声音。焦翟炱顺着指引望去，在雨幕遮掩的山脊上，确实有微弱的橙黄色光点规律闪烁。
　　摩斯密码。他眯起眼睛辨认：S-A-N-C-T-U-A-R-Y（避难所）。
　　"可能是陷阱。"老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一带没有登记过的科考站。"
　　焦翟炱想起牛皮信封里潦草绘制的路线图。关三在受伤后变得异常沉默，只是不断在笔记本上涂画。"跟着光走。"他最终决定，"保持警戒。"
　　他们在暴雨中跋涉了四十分钟，终于看清光源——座落在悬崖边的双层木屋，门廊下挂着盏防风的煤油灯。更令人惊讶的是，屋檐下站着个穿红色雨衣的纤瘦身影。
　　"你们比预计的晚了两小时。"当焦翟炱踏上台阶时，对方主动掀起雨帽，露出张苍□□致的脸——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黑发编成复杂的发辫，耳垂上挂着青铜材质的蛇形耳坠。
　　焦翟炱的枪口微微抬起："你是谁？"
　　"林小满。"女子微笑时，眼角有细小的纹路，"或者说，你们一直在找的'守望者'。"
　　屋内出乎意料地温暖干燥。焦翟炱示意队员检查各个房间，自己则与林小满保持着一臂距离。壁炉里的火光照亮她半边脸庞，另外半边隐在阴影中，形成诡异的割裂感。
　　"关三还好吗？"她突然问道，同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液体推到焦翟炱面前。
　　焦翟炱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认识他？"
　　"认识你们所有人。"林小满从茶几抽屉取出个文件夹，"海澜，王莩，蒋明...包括你，焦翟炱，或者说，焦教授的儿子。"
　　文件散落在桌面上。焦翟炱看见父亲的签名出现在多份考古许可文件上，最近的一份日期是去年冬天——父亲去世三个月后。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
　　"你到底——"
　　窗外炸响的惊雷打断了他的质问。几乎同时，二楼传来老猫的厉喝："焦队！快上来！"
　　焦翟炱冲上楼时，看见老猫僵立在某个房间门口，手中的枪微微发抖。房间里，整面墙贴满了照片和新闻剪报，中心位置是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某个祭坛前，手中捧着的正是他们此行寻找的"圣物"。
　　但最令他血液凝固的，是照片角落里那个戴蛇形耳坠的少女。虽然面容稚嫩，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与楼下的林小满如出一辙。
　　"时间不多了。"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焦翟炱转身时，发现她手中多了把和他腰间一模一样的青铜钥匙，"你父亲没告诉你全部真相。现在，你需要做出选择——继续做棋子，还是成为棋手？"
　　窗外，暴雨如注。闪电照亮林小满手中的钥匙，也照亮了焦翟炱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在这一刻，他感到某种比领导权更重要的东西正在觉醒——那是父亲从未真正交给他的，关于真相的钥匙。（握住了手上那把钥匙，根本不想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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