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下

作者:时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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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燕娘说得没错,这婚事定下得仓促,宫里时不时就要来人。谢知翊探了几天,也没探出个好机会,倒是江弈,知道她为了做婚服正在被勒令节食,还买通了送菜到府里的伙计,给她递了些零嘴儿。
      日子渐渐近了,顾钧不便再上门,调了一支他自个儿王府内的卫队到谢府门口日日守着,就连燕娘出门,也有护卫跟着。
      谢骞与姚曲苓成亲当日,顾钧总算给了些面子,撤下了卫队,宫里也放了一日短假,没再派人来府中教授规矩。谢知翊这几日憋闷地慌,趁这天府中忙乱,难得起了个大早,给燕娘打好了口信,从后门溜了出去。
      倚香楼与洛京寻常酒楼不同,一大早就在营业,卖起了早茶。地道的南坞风味,惠民的价格,吸引了不少客人。谢知翊一身男装,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掌柜的正在算账,抬头看见她,忙指了个小二迎上去:“哟,江公子,您来了,楼上雅间给您备好了。”
      洛京也有个世家姜姓大族,称河西姜氏,书香世家,经营着洛京赫赫有名的私塾白鹿书院。据说,书院出来的学子,多数都考取了功名,在朝中任职。河西姜氏和善,与江家一样,不分家,也不多与别的家族往来。此时有人听小二称江公子,还以为是河西姜氏的公子,忙迎上去:“是姜公子,小人失敬了。”
      谢知翊忽被拦住去路,皱了皱眉。那人见她不悦,忙道:“小人是御史中丞屈大人家的,我家大人早想去书院拜访,无奈公务繁忙,抽不得身。”
      “我家公子今年已到适学年龄,大人想拜访姜老,不知公子是哪一脉的,可否与姜老知会一声,我家大人好登门拜访。”
      谢知翊一听就知道他在探口风。什么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定是派人上门被打了回来,又怕自己去落下了面子,这会子认错了人,想讨个巧罢了。
      这个御史中丞屈大人谢知翊也知道,与谢骞关系不错,他夫人有些看不上榕姨娘,来府上吃过一次饭,说话句句带刺,处处贬低镇西将军府。
      小二想推了去,谢知翊拦下,道:“原来是屈大人家的,这个好说,我家太公正闲在家,大人想去,随时可去。”
      那人得了谢知翊的信,连连拜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谢知翊欲走,那人又将她拦下,道:“不知公子是哪一脉的?我家大人上门拜访,也好来给公子道个谢。”
      谢知翊对河西姜氏不熟,隐约想起谢骞在家提过的一个名字,便说:“你去了只说是二房的公子即可。”
      河西姜氏二房只有一个儿子,名姜述,字明岩,素有才子之称,朝中有人举荐,他多次以志不在仕推诿。那人似是不信,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谢知翊看出他的意思,作出气愤之色,道:“既然不信,便别耽误我的事。”那人又赶忙赔罪,想来也没人敢冒充,直说自己犯了昏,又对小二道:“今日姜公子的用度,全记在我们大人账上。”
      谢知翊不与他多拉扯,径直上了楼。江弈倚在栏上,见她上来,忍不住笑:“我听说,那姜家二房的公子,身高七尺,玉树临风,你这小身板,也敢冒他的名?”
      谢知翊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去,那什么屈大人,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我不整整他,心里都不舒坦!”
      江弈给她倒了杯茶,说:“我还以为今日你会留在家里吃席面,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们的席面,我吃了嫌膈应。”谢知翊喝下茶,也知道自己待不了多久,便直言:“契书我收到了,我倒是有个想法,想说与你听听。”
      江弈问:“哦?你想做些什么?”
      谢知翊说:“京中茶楼酒坊众多,布庄成衣店子也多,做这些恐怕是讨不了什么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南坞有一家胡饼铺子。”
      “当然记得,南坞没什么胡人往来,这家胡饼铺子还很受欢迎。”
      “那胡饼味道其实一般,但由于是南坞唯一一家做胡饼的,所以客人也不少。”
      “难道你也想做胡饼?”江弈不由得失笑。
      谢知翊白了他一眼:“胡饼铺子在洛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做胡饼有个什么用。”
      “你是想效仿那家胡饼铺子,做洛京没有的东西。”
      “正是。”谢知翊狡黠一笑。
      江弈却摇头:“洛京不比南坞,作为宁朝都城,要什么东西没有?如果没有,那定然是开不下去,你想做的,不一定能成。”
      谢知翊道:“你都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就这么拆我的台。”
      江弈:“南坞靠海,你要做的,不免与海上东西有关。南坞能做起海上生意的,一是航运,二是海味。航运在洛京行不通,海味送到洛京也已然坏了,这两样都不通,你还能做什么?”
      “你说错了,有一样东西,不会坏。”
      江弈想了想:“你是说,鲸妖肉和鲸血酒?”
      谢知翊点点头。
      南坞海中有一巨兽,南坞人唤为鲸妖。以捕鱼为业的人家出海时,常受鲸妖作乱,掀翻渔船,使捕鱼人命丧海中,因此南坞人对鲸妖深恶痛绝。但鲸妖体型硕大,数百人也无法将其拿下。唯有每个月圆之夜,鲸妖群会集体靠岸,那时,南坞人会看准机会,围猎它们,但常有失手,数十年来,猎到的鲸妖不足十只。
      由于鲸妖难以捕杀,因此,这鲸妖肉和血,在南坞就成了千金难求的东西。而江家在南坞作为最有威望的大族,围猎鲸妖一事,常由他们牵头。
      未免浪费,江家将猎到的鲸妖宰杀,鲸妖肉风干,做成肉干;以血入酒,酿成鲸血酒。鲸妖肉比寻常肉干更顶饿,一斤便可顶两三天,而鲸血酒,一小杯可令人通体舒畅,如贯通内田,精神百倍。几年前,南坞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水灾,粮库内的存货一夜之间被冲走,庄稼也是颗粒无收。幸而江家地库牢固,未受水灾半分影响,江云泉打开地库,将库存的鲸妖肉分给了百姓,才使得南坞百姓免遭饥害之苦,撑到了朝廷援助到来。
      明白了谢知翊的想法,江弈立刻阻止:“不可。”
      谢知翊不解,江弈道:“鲸妖难以捕杀,每次捕杀鲸妖,都要耗去大量的人力物力。南坞人深受鲸妖之苦,所以才对捕杀鲸妖一事万分支持。况且,南坞捕杀鲸妖,不是滥杀,而是受到鲸妖作乱,才会在每个月圆之夜组织围猎。你若是为了生意,将鲸妖肉和鲸血酒引入洛京,到时候,势必引来其他唯利是图的捕杀队,到时候,定会搅得南坞海上猎队成群,影响南坞生活。”
      谢知翊被江弈一说,有些脸红:“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江弈道:“翊儿,做生意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生意人不能只看什么赚钱,什么不赚钱,若是为了生意违背人伦,那种生意,是万万不能做的。”
      “翊儿知道了。”
      江弈见她情绪低落,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你看。”
      谢知翊:“你送我女孩儿的香囊做什么?”
      江弈道:“这是昨日送过来的晚桂,我叫人制了个香囊给你,你带着,清心增香。”
      谢知翊笑了,收下道:“你送我,我便收着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可别瞎送别人。”
      “嗯?”
      “你不知道,洛京的香囊和咱们那的香囊球差不多,人们也惯有送香囊表情意的习俗,女子可送男子,男子也可送女子,你要是出去乱送,不知又要惹多少桃花债。”
      江弈顿了顿,道了声好。
      谢知翊看时辰差不多了,道:“迎亲的队伍应该快到了,我得回去了。铺子上的事儿,我再想想,到时候再与你商量。”
      江弈嗯了一声:“洛京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我再过几日就要去西京,你的事儿我会继续派人给你盯着,你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万事多加小心。”
      谢知翊点点头:“我知道的。”

      谢知翊回到谢府,谢骞刚迎了新娘子进门,正在前院招待宾客。姚曲苓倒也没蒙她,这几日,谢骞逐渐将府中妾室遣散,有子女的,子女仍留在府中,适龄的,也在相看人家。听说,妾室们的遣散费还是郡王府出的。
      燕娘见她回来,道:“刚刚榕姨娘那边遣人过来了,要咱们去席面上,我说十少爷风寒还未好,去了怕染人,我们就留在院中照顾,不去前院了。”
      谢知翊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没成想,不到一炷香,又有人过来敲响了院门。燕娘把门打开,门外的奴仆们抬着桌子就往里进,燕娘诶诶两声,也没拦住。
      领头的婆子看见谢知翊,行了一礼:“见过三小姐,奴婢是夫人身边陪嫁管妇,三小姐只管叫我康妈妈。听闻十少爷风寒未好,夫人特命奴婢给您二位在院里摆上一桌。”
      燕娘还要再拦,谢知翊却抬了抬手,说:“那便多谢夫人。”
      待两桌席面摆完,康妈妈福了福身,带着人出去了。燕娘凑上前一看,好东西倒真是不少,不像是寻常勋贵家中的菜式,恐怕还是御厨手艺。
      “听闻吴郡太妃与太后比亲姊妹还亲,看来也不全是传言。”
      燕娘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奴婢早些时候去了趟前院,那嫁礼和赏赐,是一箱箱往里抬,还有宫里的侍仪送嫁,只怕也是太后吩咐的呢。”
      谢知翊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就见院门口有个脑袋往里探,谢知翊认出是十一房的谢昶,便招招手让他进来。
      谢昶与谢俞同岁,其生母采芹是意容夫人上街时偶遇见的孤女,见她身世可怜,把她买了下来,让她进府留在身边服侍。却不想采芹被谢骞酒后逼迫,这才怀上了谢昶,纳为了十一房妾。
      谢知翊柔声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谢昶摇摇头,不敢说话,只盯着桌上的吃食。
      谢知翊给燕娘使了个颜色,燕娘会意,折了一只鸡腿递给他。谢昶不敢接,谢知翊摸摸他的头:“拿着吧。”谢昶这才接过。
      谢知翊又问:“你怎么到三姐姐这儿来了?”
      谢昶和他母亲采芹是她在这府里难得顺眼的两个人,意容夫人知道采芹是被逼迫的,从未怪她,还把自己孕期的补品同她共享。意容夫人去后,采芹偷偷烧纸祭奠,被谢骞打了个半死,也从此失了宠爱。
      “母亲病了,不起床,也不跟我说话,我想去厨房给她拿吃的,院里好多人,他们都不理我。”
      谢知翊和燕娘对视一眼,燕娘走出了院子。谢知翊拉了拉谢昶,让他靠近些,问:“你多久没吃饭了?”
      谢昶比了个三,又想起自己昨晚在厨房偷的那个馒头,把三改成了一。谢知翊摸了摸他的头,见谢昶捏着那个鸡腿不敢吃,抬了抬他的手,示意他吃。谢昶却摇摇头:“我想留给母亲。”
      谢知翊心里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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