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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
2013年9月2日上午8：30分
刘世安一众抵达秦还恩家。
陈旧的锅炉厂家属楼，红砖矮墙，光影斑驳，三两只小猫，和围坐在树下闲聊的老人们。
人们沉浸在静水流深的生活里，殊不知，与他们朝夕相关的三个鲜活的生命，已经曝尸在几十公里外的荒郊野河。
“秦还恩家在六楼，附加一个斜顶的阁楼。”
刘世安让警员先行上楼勘察。
自己则跟老邻居聊天。
刘世安只说自己是市里关于模范家庭评选的复核人员，来了解邻居们对秦还恩一家的印象。
热心的邻居都纷纷反映，这一家人平日很是和睦。秦文生和于之兰老实本分，儿子秦还恩也温顺孝敬。“恩恩这孩子虽然说不上人中龙凤，但从小到大懂事得很，上学、工作、结婚，哪样都没让家里操心，他爸妈有这么省心的孩子也是福气呢。”
热爱牵红线的吕阿姨顺势询问他：“多大了，有没有对象？”
刘世安尴尬一笑：“三十六了，单身。“
“有点大啊。”
范阿姨说：“大点好，沉稳。”
吕阿姨说：“我认识一个律师，小姑娘对待我们这些老人都特别好，是个热心肠，要不要认识一下哇？”
刘世安瞬间脸红慌张，连忙道别。
阿姨们围住他：“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唉，鹅蛋脸，桃花眼，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而且是政法大学高材生，上过新闻咧。”说着拿出手机，翻出相片。
正是——沈不念。
刘世安定了脚步，继续留下。
“阿姨，这姑娘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是社区里的法律志愿者，老唐孙子因为工伤被纺织厂恶意辞退，还有老侯家儿媳妇被人拖欠工资那事儿，那可都是小沈义务帮大家办的，不然像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的，去法院根本不会有人理的。”
老人们纷纷附和道：“是啊，小沈可真是个好律师呢。”
刘世安却满脸怀疑：“那她和秦还恩一家有打过交道吗？”
“没有。”吕阿姨很肯定地回答，“我呢，在社区居委会里工作，所以小沈来办街坊邻居这些纠纷啊，都是我经手的，前前后后十五六件吧，没有老秦家的。”
刘世安心想，两起案件都有这个沈不念的身影，恐怕绝非巧合。
于是他要了沈不念的联系方式，便与老人们告别上了楼。
陈旧的老屋内。
低矮的天花板，泛黄的墙壁，所有家具上都披着防尘的布套，带着独属于上个时代的印记。
房间布置看似日常，却莫名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刘世安仔细观察着，发现书房的整面墙壁柜上，几乎陈列着秦还恩的一切人生物品，包括小学时的作业纸，和从前穿过的旧衣服，分门别类，如同街头的橱窗在展示商品，透露着某种怪异的压迫感。
“有洁癖，对事物的秩序有极强控制欲，不容许反驳和破坏。”
刘世安自顾自说着，脑海回忆起秦还恩等三人尸体的模样，唯独他——熨烫得笔挺的衬衫领口，裤子也同样如此，极度整齐的指甲，就连两只皮鞋鞋带的穿孔方向都是完全对称的。
“是秦生杰。”
“刘队，房屋有两层，二层是储物阁楼，一层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和客厅，全部房间都已经勘察过，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检测出血迹，更没有丢失贵重物品。”
听后，刘世安想起案发现场的刀，转身进厨房搜寻，果然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套黑色塑料手柄的厨房刀具，剪刀、菜刀和另外两把大小尺寸的水果刀都在，唯独中间空了一个位置。
他喊警员做证物标记。
然后转身走进秦还恩卧室。
同样整洁干净的房间，但枕头下露出的袜子边角引起了刘世安的注意。
“有洁癖的他是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对吗？你应该藏得更好一点，又或者，这是你故意而为之。”
刘世安扫视着不算宽裕的房间，一米五的床，窗台前的绿漆书桌，偌大的书架和衣柜。
窗外，楼下的老人们还在逗猫闲谈。
屋里，刘世安观察着秦还恩的书架，不觉陷入。
不同时间，还是在这间压抑的房子里，一身黑衣的女人，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她从阁楼下客厅，转进厨房将一把厨刀提在手里。
书房到卧室，最后一双藏在口罩和帽檐后的黑眼睛，同样转向了秦还恩的书架。
2013年9月2日上午9：30分
日式风格的房间内，阳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艰难地投射进来。
手机振动响起，男人摸索着眼镜，然后接通电话：“喂？”
还是那个成熟睿智的声音：“哲民，你现在在哪？”
男人被搅了美梦，没好气道：“在家啊，还能在哪，火葬场吗！”说罢，男人挂断电话。
此时，怀中的女孩也被惊醒。
正是昨晚会所里的着急帮男友筹钱的女孩。
男人睡意朦胧地将女孩搂进怀里，他压低声线命令道：“咬我。”
女孩迟疑了，但一想到钱，还是在男人的脖颈处，乖巧地咬下一口。
男人继续问道：“老吴那家伙，这次给了你多少钱。”
原来，女孩并不是第一个，所以，她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被挂断电话的另一端，是位于师范大学日文系的教授办公室。
窗台前的办公桌前，一位装束儒雅的中年男人，面色不悦地缓缓放下电话。
书案上，温馨的家庭照片旁，厚厚的备课和教研材料上，可以读到他的名字：韩崇德。
此时，一阵温柔的敲门声响起。
推门进来的是几个学生：“韩老师您好。”
“什么事情。”
一学生怯怯说道：“韩老师，新学期刚开学，我们想组织一次日本文化祭，让全校同学们能够了解日本文化、并且由此对日本的语言和文学产生兴趣。但因为我们都没去过日本，您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这是我们的策划方案，您可以看看并且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文化祭。很不错的想法。”说着，韩崇德起身双手接过学生的策划书。“这样吧，我稍等还有日文课，下午到你们班文学课时，我们再仔细沟通吧。”
学生们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谢谢韩老师。”
“帮助学生本就是我作为老师的职责之一，不必说谢。不过，在宣传日本文化的同时，也别忘了多了解和关注中国的文化，那同样非常迷人哦。我就是因为热爱中国文化，才随我的夫人来到了这里。”
“哇，韩老师好浪漫，好想见见师母哇。”
韩崇德眉眼温情地望向书案上的相片：“嗯，会有机会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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