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法医

　　雨越下越密，像一张冰冷的网罩住了槐安巷。现场勘查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鉴证人员的闪光灯一次次亮起，将刘蒙扭曲的尸体和断腕处狰狞的创面定格。

　　陆离纡站在临时搭起的防水篷边缘，看着雨水汇成细流，冲刷着石板路的缝隙。刘蒙右手指甲缝里的蓝色纤维，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了调查的僵局。

　　“更深一点的钴蓝……”江余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已经完成了初步尸检，脱下了沾血的外层手套，脸色在阴雨天里显得愈发苍白，“不是沈栉指甲里那种通用型号。更像是……定制调配的，或者经过长时间暴露、氧化后产生的细微色差。”

　　“能追踪来源吗？”

　　“难。”江余衍摇头，“需要更精细的光谱分析，而且如果是手工调配或存放条件特殊，几乎无法溯源到具体批次或购买者。”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凶手又一个无法追查的标记。

　　“刘蒙左手掌被割走，”陆离纡换了个方向，“为什么？确认身份？销毁指纹？还是有别的……象征意义？”他想起了之前那些失踪者，偶尔被发现的残躯，也多有部位缺失。

　　“切口粗糙，像是用不太锋利的工具反复切割造成的，带有明显的情绪化或仓促处理的痕迹。”江余衍沉吟，“不像是为了销毁指纹那种目的明确的专业手法。更像是……惩罚？或者，取走某种‘战利品’？”

　　这个词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吴磊从巷口跑过来，汇报外围走访的初步结果：“附近几个老旧监控探头都坏了，唯一一个能用的便利店摄像头，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的记录……被一段循环播放的静态雪花画面覆盖了。显然是人为侵入篡改的。对方很懂技术。”

　　“刘蒙离开市局后的行踪呢？”周椹问。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先回了租住的城中村，路上买了点吃的，看起来情绪低落但没什么异常。晚上九点左右熄灯睡觉。直到……直到凌晨两点半左右，他租住的那栋楼后门监控拍到他独自出来，低着头，走得很快，方向就是槐安巷。我们的队员当时在正门守着，没发现他从小路绕去后门，跟丢了。”吴磊的声音带着懊恼和自责，“然后……就出事了。”

　　“他凌晨突然独自来槐安巷？”陆离纡眉头紧锁，“是接到了什么人的通知？还是被迫？”

　　“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软件，最后一条信息是晚上八点四十，回复画室老板明天去上班。没有其他异常联系。”吴磊回答，“他的手机……在现场没找到。”

　　又被拿走了。凶手清理现场很仔细。

　　陆离纡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地下管网入口。刘蒙死在它附近，沈栉的指甲里有通往那里的颜料痕迹，江余衍的报告中指出了那里的异常……一切都像是绕着那个黑色的洞口在打转。

　　“老周，你带人，以发现刘蒙尸体的位置为中心，扩大范围搜索，重点找他的左手和手机。吴磊，协调技侦，全力恢复被篡改的监控记录，哪怕只有一帧有效画面也好。”陆离纡快速部署，“江余衍，你跟我下去。”

　　“下去？”周椹不赞同，“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等搜证组……”

　　“等不及了。”陆离纡打断他，拿起一支强光手电，“凶手在我们眼皮底下又杀了一个人，还抢走了可能的关键证据。他在催我们，或者……在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他看向江余衍。江余衍已经重新戴上了干净的手套，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两人从刘蒙尸体旁绕过，走向那个幽深的管网入口。锈蚀的铁盖已经被先前勘查的队员打开，一股混杂着淤泥、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涌了上来。

　　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湿滑的水泥阶梯。墙壁上涂鸦斑驳，渗着水痕。

　　陆离纡率先走下，江余衍紧随其后。阶梯不长，很快就到了底。面前是主干管道，直径约两米，中间是散发着异味的水流，两侧有狭窄的检修步道。空气凝滞而潮湿。

　　“这边。”江余衍指向左侧步道，那里隐约可见一些新鲜的、凌乱的泥脚印，尺寸与刘蒙的鞋码吻合。

　　他们沿着步道小心前行，手电光晃过布满苔藓的管壁。走了大约五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右侧有一条更窄的支管道。

　　江余衍停下脚步，手电光定格在支管道入口的墙壁上。那里，有一个用某种深色颜料涂抹的、歪歪扭扭的标记——一个向下的箭头，下面潦草地画着一只眼睛的形状。

　　而在标记下方的潮湿地面，散落着几片细小的、深蓝色的碎屑。

　　不是颜料。看起来……像是干燥后剥落的颜料层，或者某种涂层的碎片。

　　陆离纡蹲下身，用镊子小心夹起一片，对着光看。碎片很薄，边缘不规则，深蓝色的底色上，似乎还有更浅的纹路。

　　“这不像画布上的。”江余衍也观察着，“更像是……从某种硬质表面剥离下来的。陶瓷？或者处理过的金属？”

　　他话音刚落，陆离纡的手电光无意中扫过支管道深处。

　　光柱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地向前走去。支管道更加狭窄低矮，需要微微弯腰。走了十几步，空间稍微开阔了一些，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分流阀室。

　　手电光集中过去。

　　阀室角落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废弃建材和防水布。而在那堆杂物前面，地上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左手。

　　刘蒙的左手。

　　断腕处已经不再流血，惨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死寂的光。手掌摊开着，掌心向上。

　　而在那僵硬的掌心中央，用鲜艳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红色颜料，画着一个简笔的、扭曲的笑脸。

　　笑脸下面，是一行同样用红色颜料写就的小字，笔画颤抖却清晰：

　　「猜错了。游戏继续。」

　　红色颜料沿着掌心的纹路微微晕开，像蜿蜒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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