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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许无眠亦无虞
明明是夏天,却依旧会有淡淡寒意席卷天下,不仅是天,还有人。
冷冰冰,不尽人意。
许桉的睫毛轻颤,趺坐在桌前大抵是在处理些什么,既充武将又当文官,我们宗门是要完蛋了吗?
送早饭的这些天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祝沅之刚开始还以为许桉终于要奋发图强主动为宗门做事了,所以祝沅之遇到谢时淮来访会礼貌地闭门谢客。
一个月很长,长得每天看起来都好像是一模一样,无非练剑习文,却又很短,短得惊奇,甚至没让祝沅之习惯这种生活,好像他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在第一次当学徒学艺,第一次用小孩的身份体验生活。
慢慢的,如细水长流般柔缓,流出了祝沅之的记忆,却并没有任何印象深刻之处,只道寻常人家幸福。
他很享受这种生活,不急不躁的慢生活是祝沅之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没有斗争,没有纠纷。
他还没有想过五个月后的生辰怎么过,他还没有对未来的丝毫打算,现在的生活太腻了,像糖水包裹他,沉溺般窒息,像梦,又触手可及。
祝沅之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许桉,侧着脸趴在桌上,歪着头看眼前人。
他也还没想好五个月后怎么坦白,怎么讲述自己这奇幻的经历,说到底,祝沅之脑子里的一切都很玄幻,而又没那么不切实际。
“看什么。”许桉终于从工作中抬起头,被工作折磨后的眼睛沉默而带有疲惫,许桉捏了捏鼻根,尝试让自己清醒一点,“看你看很久了,怎么了吗?”
祝沅之没想象过许桉暗恋别人的样子,他对追求自己的女生也是那样的冰山脸,对追自己的男的就更…
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把这块木头感化。
“我没怎么啊…就是想看看。”祝沅之摸摸脸,样装尴尬,其实他就是在发呆。
“哦…”
祝沅之看着他和自己的互动,内心矛盾层层叠加,这人到底是不是相传的臭脸冰山。
“我不懂…”直到祝沅之第三次看他,许桉放下纸张,表情无奈地看着这个眼神里带有着探究的孩子,“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你在看什么?”祝沅之终于透出自己的真心话。
“拜托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不行,”这是许桉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回绝,还故意将笔和纸圈在一起,装作毫不在意抬起手藏在背后,“没有了。”
这很明显是在耍小孩了。
“那你别问啊,”祝沅之有些恼了,但神情依旧自如,浑然不知现在两个人就差打起来了。
“我喜欢这样看就这样看,”很久没有回到身边的小孩子脾气,骤雨狂风席卷整个人的内心,点燃了那点点野草,“当然,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走。”
“……抱歉,但这封信件的确不能让你看。”最后,许是为了维持那一点点小小的师徒情深,居高位的许桉竟然选择低下头道歉,这倒让瞎无理取闹的祝沅之感到无措了。
他本来只是想假意的发发脾气,因为想着这个年龄段的人都应该是这样自命不凡,眼高于天,因为在潜意识里他自己也许就是这个性格。但听到道歉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住了,发自内心,不加丝毫掩饰。
“没有没有!”祝沅之连忙低下头,做错事的孩童垂脑,语气带有的歉意很深,“我的问题……是我无理取闹了!”说完才意识到,这就像是编排好的剧本,毕竟串联起来太过容易。
“……为什么?”听到最后,许桉还是表达了不解。
在祝沅之的脑海中:
许桉给自己道了歉,肯定就是想要快点结束这件事情,而自己又这样上纲上线,肯定会制造出一些隔阂甚至矛盾,再从他的性格来看,矛盾和隔阂就意味着要处理。
所以!
这一句“为什么”肯定是表达了他的不满!
脑海“轰”地炸开礼花,庆祝这一天才想法的诞生。
而此时的小天才祝沅之,却是闭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又害怕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受害者。
看得许桉也有些难为情。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欸。
原来是这个解释吗?
清醒过来的祝沅之抬起头,泛着光的眼眸看着许桉,坚定而又自信地开口:
“因为我尊重你。”
祝沅之敢打包票,他听见了一声属于许桉的轻笑,不过因为视角问题,并未看到他的笑颜,祝沅之的确很想验证一下宗内弟子所说的:“许师兄平日里凶神恶煞,可笑起来却是春光明媚。”
“可能是我刚开始对你说的话太过严厉,不过在这里你不用这样伪装,随便说吧。”明媚春光维持了不到三秒,凛冬便将至,许师兄又变成凶神恶煞样了。
就好比阎王趴在你肩上说:“可能是我之前给你们带来的压迫太重,不过现在你们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告诉我,随便说吧。”
这还有谁敢说啊,祝沅之心说,一副你敢说错一句话就把你杀掉的神情,偏说你大可以畅所欲言,怎么可能会有人信。
不过他还真敢说:“这句话有几分为真?”
可信度这么低,在别人心中信誉不是负数都是对你的尊重。
“全盘为真。”
“由于在仙山下村的前车之鉴,师尊不妨给我一个理由是,为什么……”祝沅之感觉到眼前人再无敌意,开始蹬鼻子上脸,“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权利呢?”
“不用理由。”许桉的声音平平,没什么表态,淡薄的像是随便就能给的承诺。
没得到想要理由的祝沅之也不再贪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桉编排一个小本子,作为一个合格的观众,自然是不能干扰。
一直直到黑夜。
灰色普照大地,笼罩整个世界,也谢绝暮光送来的昏暗,无色无言。
祝沅之是耐不住的,小小的身影靠坐在桌边,脑袋歪向一边,渐渐拉长的呼吸声也在告诉别人,我已睡下,请别打扰。
月光洒下银渡,为这个被命运忘记的孩子盖上被子。
在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祝沅之身上。
眼前的少年是缩小的许桉,也是祝沅之印象里最熟悉的样子,他骄傲冷漠,但也是会像现在那样坐在自己的桌前静静地写些什么。
祝沅之依旧庆幸,那时自己没那么多心思,也从来不会去想着要不要看看,虽然现在也不会,毕竟若撞破少年的私事,到如今自己在别人那里可能连一点点回忆,都是带有着仇恨。
镜头回转,落在一位浑身沾满书香气的男人身上。
旁观者的视角才能发现,那时的祝沅之是真的好像是另一个人,仅凭外貌而言,如瓷玉般透亮的肌肤,落在肩上黑呜呜的长流,对什么事好像都不关心,都不在意。
也还浑然不知,几年以后将遇到的变故。
对比现在,十五岁的自己和二十岁的自己果真不是一个层次。
朦朦胧胧,祝沅之发觉他再也看不清楚那两张脸了。一睁眼便已至清晨。
祝沅之自认为他睡的很好,像躺在冰冷溪水般清明,床软软的。而且第二天起来时候也没了平常惯有的起床气。意识里睡好觉的感觉竟然能在这里重映。
早餐也意外的好吃。
“好人好事终于有好报了嘛。”祝沅之对着自己暗暗开心。
这么久了就是没见许桉,大抵又是什么急事让这位大忙人出门了吧,死了活了才发现,许桉是真忙啊。
不过倒留了张纸条。
“急事不回,剑自己练,饭自己吃,记得。”
好嘛,十四个字倒把自身气质原封不动搬上桌来,秀丽的字迹也能让祝沅之想象到当时的情景,有一说一,这个师尊当得真是太好了。
祝沅之突然意识到一点,如果自己没重生,许桉依然会遇到像祝知安一样的徒弟,不过时间长短,他一样会这样对别人。
一想到这里,祝沅之就焉了,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也不知从何时起,祝沅之就非常沉迷于特别感,礼物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对他的语气比别人好一点点,都会让他觉得意外的高兴,也许这就是攀比心吧。
所以一想到自己如果不是独一无二的,可能就会让他宛如失恋一般痛彻心扉好久,刻苦练剑,专研容貌,几十载寒窗苦读,为的也只是别人一声:“好厉害。”
当然,好事的到来总伴临着坏事发生,一出门就撞上了来找许桉的夏听澜。
少年人磕到的鼻子红红,因为他的鼻梁很高,磕起来是很疼。捂着鼻子也不忘抬头看着祝沅之:“我哥呢?”
一早起来就要找哥哥,可是小弟弟啊,祝沅之心里为夏听澜暗暗叹了口气,就连他的唯一一个弟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夏听澜见眼前…应该是叫祝知安的少年犹犹豫豫,并没有想告诉自己的打算,有些无措,他拉起祝知安的手:“拜托拜托,我姐找他有事,如果我交不上差,就没人帮我挡谢时淮了!”
“你姐姐?”祝沅之歪头疑惑,这么大清早怎么这么多人找许桉,“真不是我藏着掖着,是许…师尊他真的真的不在。”
怕自己曾经的徒弟不相信,祝沅之还拿出了许桉留下的字条,见夏听澜将信将疑的样子,倒还是松了口气。
“不管了,要不你去找我阿姐吧,反正哥哥去和你去都一样的啦。”说着便推拉着祝沅之往前走,不等回应,拉着就到那位只有一面之交的下任宗主“夏无虞”。
紧闭房门,沉重的沉木香扑面,就像这座屋子的主人带给别人的印象一样:沉稳,压迫。
房间女子端坐于堂,剑眉凤眼带去的凌冽,马尾高梳于后脑,是比家主还家主的人。
听到声响,房中人警惕地回过头:“谁?”
“姐,我。”夏听澜仗着一身亲生弟弟的身份,就主动往上靠,也不管夏无虞多想翻白眼翻死他,“许没找到,安找到了。”
祝沅之倒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其战绩丰盛,一剑可敌一宗,名副其实的女战神,却从未正面见识过女子正脸,到如今方晓,原来年纪这么小的吗。
见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夏听澜率先离开,留下两个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看看是谁先开第一口。
见氛围僵持不下去,祝沅之选择当这个话题发起者:“师姐找我有事嘛!”
夏无虞一直都对祝知安抱有很大好感,因为他听话,长得好看,有时候还特别萌,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的年龄还是够再带一个学生的,不过可能原住民不同意吧。
“其实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些关于一位你也许不知道的人的事。”夏无虞暗暗深思,不知是否应该将此事告诉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知道的师姐…告诉我嘛!”祝沅之虽是撒娇的语气,但并没有打破自己的界限,也没有去像黏着别人一样黏着夏无虞,毕竟人家总归是个女孩。
看拗不过,夏无虞叹了声气,扶额一直维持了近两分钟才开口:“祝沅之。”
一声“祝沅之”差点把祝沅之本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已经被别人发觉了身份,马上就要瞒不过去了,后知后觉才发现,是夏无虞的开头。
“很伟大的一个人,你应该知晓吧。”祝沅之只觉得面庞发烫,何止是知晓,本人都在面前了。
“我那愚蠢的弟弟,人活在世时死要面子活受罪,嘴被订上一般严实,只等人家走了才惋惜,开始到处奔波。”
“他总觉得宗师大人的死是有意而为,每日忙得很,总忘记休息之类的事情,四处奔走,上个莲山下过下修仙界底层,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太执着。”
夏无虞转过头,对着祝沅之轻轻地说:“本来这一次我是想让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没想到走得那么快,既然你来了,请你劝劝他吧。”
“就也算是,帮帮我了。”
看着眼前女子触目伤怀的表情,祝沅之才意识到长姐在家中多么的劳累,他也没想过自己的死会牵连带这么多人,真是事事不如意,生死不如心。
“师姐…我会说的。”祝沅之想安慰眼前这个伤悲的女子,手刚抬起却又放下。
“我也是好面子,其实我也挺想宗师大人的。”言毕,夏无虞只留了这一句。
夏无虞觉得无缘无故向一个孩子诉说想念也挺莫名其妙,但不知道出于哪种想法,总觉得眼前人很安心,说起话来很放心,没有拘谨。
就这样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无虞姐姐,请别难过。”
“每一次挥动双臂向其告别,并不是永生不得相见,”他轻轻抚上夏无虞的手指,这是他最常用的安慰方式,眼皮向下垂了垂,“无虞姐姐的名字,本来就不该停留在悲伤之中,师尊也是。”
平安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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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澜呢?我们听澜怎么办呢…
寂寂寥寥寻平安,三个人的名字我都是想了很久的,对应背景的,但还是好没文化的感觉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