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后面的日子，那个傻子还是会常来店里砸东西。我亲身经历过一次后，对这个傻子更加疑惑起来。
　　他乖乖地走进来，将椅子都扶倒放在地面上，又将桌子上的东西安放在地方，然后起身环顾一周，绕过手举扫把战战兢兢的我，继续去将我身后的那些东西轻轻放倒。
　　“他是真的有病。”我对妈妈点头说。
　　“他真是好孩子。”妈妈温柔地笑道。
　　当他将店里的大多东西都弄乱后，他开始复原。他将桌子椅子都扶起来，轻车熟路地从拿着抹布去擦，一会儿后又拿着抹布去后厨，是要去再洗一遍。
　　我跟着他。
　　“嘿，傻子，你为什么要扔东西？”
　　傻子转头看向我——又是那副无辜的眼神，受不了——没有说话。
　　我们对视了几分钟。
　　“行了，你继续吧。”我撇开视线。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都开始知道这里有个奇怪的傻子，每天在店里做着奇怪的举动，也开始知道，他不会伤人。
　　于是，陆陆续续有些闲人带着好奇来到妈妈的早餐店看他。来着来着，就上了瘾。
　　当他“砸”东西时，顾客们跟哄孩子似的，纷纷配合他起身，把板凳放在地上。当他复原时，顾客们又纷纷说谢谢，一边夸他是好孩子，一边递给他吃的。
　　店里生意不仅恢复，甚至变得更好了。妈妈也开始给傻子发工资。自那之后，傻子再没“砸”过东西，他成了妈妈的帮手，店里的服务员。
　　俗话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想当初，那些老顾客都是夸我的。
　　爸爸也被柳耀迷住了，几次妈妈带傻子回来吃饭时，他们“一家三口”就在我面前欢声笑语。我就奇怪了，那么话题无趣到我宁愿数头发也不想聊，而傻子还不会说话，他们怎么就那么开心。
　　之前为了方便傻子的出行，也为了给傻子省钱，妈妈就安排那家伙住在早餐店，每周五下午开家里的车送他回去一次，周日下午再接他回来。一来一回要3个多小时，而且还有高速费和油钱！可妈妈乐此不疲，说没关系，就当她是顺风车司机，每次她都接到几个别的乘客赚了钱呢。
　　这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这天周五，傻子又在我家一直待在下午。妈妈拉着他在看一部非常、非常、非常狗血的肥皂剧，光听名字我就想吐——?请和我热吻?。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看那么久的，从中午看到现在。
　　而我午饭吃的泡面。
　　3点左右的时候，妈妈望了眼外面的天空，觉得要送柳耀回家了。我不幸在这时候出来客厅拿雪糕。
　　“昙昙，你帮忙送小耀回家一趟，我晚上和你爸有事情要准备。”
　　“为什么？他又不是不会搭车。”我不情愿地回答。
　　“你把这两箱酸奶提小耀家里去。他一个人不方便，路途又那么遥远。”妈妈从沙发旁提起两箱安慕希放在我脚边，又拿起手机，“我给你发个红包，你打车过去，回来的时候给你阿姨打电话。昨天她已经回县里了，到时候她去村里接你。你就住你阿姨家，明天我和你爸也会过去。”
　　“过去干什么？”我看向那两箱酸奶，又大声道：“这都是我喜欢喝的！”
　　“你爸买了四箱呢，等会我把另外两箱提你卧室里去。后天你一个叔叔要给他的孩子办满月酒，我们都要去的。”
　　“那我怎么不能明天跟你们一起去？酸奶也明天再送嘛。”
　　“想让你和小奕聊聊天啊。小耀的妹妹小奕也考上了我们这的大学，虽然和你不是同一所，但你们的学校离得很近，开学时还可以一起去报道。她目前为止还没出过县，对市里一点都不了解。何况你不是晕车吗？明天去的话肯定无精打采的，你阿姨还计划着明天请我们逛商场看电影呢。”
　　“行吧。”
　　于是，我背着装了一些衣服的书包，提着两箱酸奶，护送“娇娇宝宝”回家。
　　一出单元楼，我就甩手把两箱酸奶转给柳耀。他乖乖接过，我却又拿了回来。
　　因为就在我给他提后的几秒，我手机震动起来，同时也敏锐察觉到，头上那道从四楼射下来的不善目光。
　　路上，我和柳耀一个字都没有说。
　　为了给自己省下零花钱，我没有带着他直接打车，而是搭乘高铁，到最后一个火车站时才上了一辆顺风车。
　　可是，当司机载着我们到达柳耀所在那个村的村口时，因为里面道路没修好，车开进去一是得绕一大圈才能开出来，二是容易撞到人或者牲畜，所以我们只好下车，徒步走到傻子家。
　　一下车，我就蹲在路边呕吐起来，柳耀提着两箱酸奶，蹲在我身边歪头看着我。
　　“去死……呕?”我再次侧过头呕吐起来，连骂柳耀的力气都没有，“再看我捶……呕?”
　　这次的车程明明比上次去湖北荆州的车程要短得多，可我晕车却比上次更加严重。先不说开了空调和把头蒙在衣服里也挡不住的香精味，就说司机的车技。一个颠簸让我以为升天了，和车顶一个撞击又让我被立刻贬下了凡，再一个跟漂移似的转弯让我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柳耀身上。好几次衣服没拿稳，浓浓的香精味趁虚而入，袭击着我的大脑。
　　我真谢谢村里道路不行。
　　柳耀在旁边给我顺着背。此刻太阳光依旧强烈，我又趁下一次呕吐到来之前迅速从背包里拿出遮阳伞和纸巾。
　　“打着。”我无力道，打开伞递给柳耀，用纸巾擦着嘴。蹲了好一会，感觉胃舒服一些后，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整个人又倒在了柳耀身上。
　　再次缓了会后，我松开他，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着气，几分钟后，终于可以往前走了。
　　“转过去。”我直起身对柳耀说。
　　柳耀乖乖转了过去，背对着我。
　　我拉开被他背着的书包的拉链，手伸进去翻找着，“我的冰红茶呢？……找到了。”
　　冰红茶的气味可以让我舒服很多，可惜已经不冰了。
　　“我来打伞，酸奶你提着。”我拿过柳耀手中的伞道。
　　柳耀提起酸奶后，我们继续往前走。
　　可我从白脸走到红脸，连晕车带来的不适感都因疲惫淡了很多，却还没到达柳耀的家。路上，经常有什么人和柳耀打着招呼。每当这时我都心升期待，既然遇到了熟人，那是否说明离他家不远了？
　　事实告诉我，我低估了这家伙的人缘。打了十几分钟的招呼，还没到他家。
　　“哥！”此时，不远处出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少女。她穿着天蓝色短袖，淡蓝牛仔库，头上的碎发向后飞去，使得那张小巧柔和的五官更加突出。
　　“梧昙姐你好，我是柳奕。”柳奕将车停在路边，下车道，“刚刚阿姨给我打过电话了，谢谢你送我哥回来。”柳奕向我弯腰道谢，又将柳耀手中的两箱牛奶提过去放在三轮车上，“可是牛奶我们不能收，本来平常就够麻烦你们了，再接受你们的恩惠我们就太过意不去了。王阿姨说会有人到村口接你，我把你送到过去吧。哥哥，书包。”柳奕又向柳奕伸出手。
　　柳耀摇摇头，手指着我那晒得跟红烧猪头似的脸。
　　我顺势手摸上额头，撑着三轮车仰头说：“接我的阿姨也得一个多小时才到，现在过去村口等着，没板凳没水，我会很——惨——的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考虑到这个。”柳奕急忙道，“可是……”她又结巴起来，“我们家环境没那么好……”
　　“近吗？”我真诚地发问。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那我们过去吧，我就休息一小会，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绝对不麻烦，我扶你上车吧。”柳奕挽住我的胳膊。
　　“没事，”我站直挥挥手，“我还有力气走呢，反正你们家也不远了。”
　　最后柳奕一个人骑上三轮，载着两箱酸奶，转了个弯后往他们前面的家驶去。
　　我看着前进的三轮，和前面最近的几户人家，满怀希望地深呼气蓄力，可脚还没抬起，身子就被向前带去。
　　我扭头一看。
　　柳耀牵着我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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