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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收族
与他四目交接，菲比陷入了心中犹豫拉扯的沉默。
不久前，在执事为雷克斯更换干净衣物时，她看见了其身躯上，那些狰狞伤痕，也闻到了不堪环境与待遇留下的恶臭。
雷克斯的际遇，比她坎坷多了，但即使如此，在前世，这少年依旧无畏无惧没半分退缩，独自走上了力量的巅峰，然后一次次被圣女预知能力与众志成城围剿，一次次侥幸逃脱，或者复活。
而且，这样一个活在当下的强大魔王，还多次帮了她。
基于各种原因，加上自己毫无圆谎能力，菲比先前就决定，要将真相告诉雷克斯。
如今见过本人之后，更确定了这个抉择。
“我选你，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力量，你未来会觉醒无比强大的异能。”
“……什么样的异能？”
这敏感的问题，让菲比忧心的皱紧眉头，紧张偷看数秒外头火光与人影，才附在雷克斯耳边，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道：“索命。”
不意外的，菲比在雷克斯眼中，看见了因狂喜而迸现的光芒。
那狂喜不像出自野心，倒像军武迷少年，得到了把绝世好枪。
愁眉苦脸看着雷克斯，菲比却觉得少年如此雀跃，真的好离奇。
如果是自己有“索命”这异能，大约会烦恼到吃不下睡不好、没心情逛街购物。
“索命”这能力虽然越战越强，但还得要有命一直活着，不是吗？
虽圣堂像个不需人操作的机器，能无限复活人们，但总需要有人前往缴交钱财，或物资，炽银帝国便迫害那些人，让眼中钉们难以复活。
菲比穿越时空前，甚至听闻他们开始违反圣堂公有的协议，把部分圣堂用建筑物圈起，纳为领土控制了。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需要力量？”
如迫不期待吟游诗人后续故事的孩童，雷克斯因伤疤而有些可怖的双眼，紧紧盯着菲比，无比晶亮。
“因为预知梦，我在预知梦里看见了不少东西──比如，我们的敌人是相同的，在未来也将一起合作，所以，才会不远千里的来找你，想要提早合作，最大化优势，毕竟炽银帝国和圣女，实在太强大了，不是吗？”
解释过程中，她彷佛在雷克斯脸上，无比清晰的慢慢读到了“哇真是太刺激太有趣”的字样。
菲比目光空洞，觉得自己不是在跟他对话，而是在为他讲冒险故事。
从这少年表情来看，这家伙似乎非常期待那崎岖的未来，还可能认为越多风雨越好。
是了，这的确是她认识的雷克斯。
前世有人说，“人生如此漫长，究竟该如何打发？”这话，是魔王雷克斯的座右铭。
此刻看来，那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停顿数秒，菲比小心翼翼在确认：“所以，你愿意当我的眷族，是吗？”
“这还需要问？”雷克斯低低笑了，语调平静：“就算我说不，妳也会强迫收族，如果我反抗，妳便会就地杀了我，不是吗？”
面对这个直接的说法，菲比苦笑了。
虽然非自愿收族，成功率只有一半，但能强迫收族这件事，正是世人恐惧魔女魔子们的原因呀。
从藤篮里拿出白面包切片，她递给雷克斯，认真解释：“我不会杀你，也不想杀你，因为在预知梦里，有了你的帮助，我与盟友才能又多安稳了几年。”
“在预知梦里，我们与已是大魔王的你，因巧合相遇了，然后你觉得我似乎很眼熟，又接近看见我锁骨上的痣，就忽然收起敌意，接近我们，尾随我们蹭吃蹭喝蹭住。”
大略讲了两边的相遇与相处，菲比眸中如履薄冰的谨慎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感谢与信任。
“我们打不过你，你又时常心血来潮帮忙，后来虽然还是很害怕，但也对你的存在逐渐麻痹，甚至在大祸临头的时刻，因为你，我们才能又多撑了几年。”
回想，那段众人都吓得要死的好笑时光，她眼神遥远嘴角轻勾，然后正色看向雷克斯道：“所以拒绝收族真的无所谓，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之后，就放心跟着我们生活吧！食衣住行育乐，我们都乐意赞助！”
“妳是洛依丝，”雷克斯忽然打断了菲比的叨叨絮絮，以平静却肯定语调，道出了菲比从前的身份：“妳是炽银帝国的年轻死卫。”
“说话要说得准确点，”菲比不满了，斜眼嘟囔：“是前死卫，而且是被逼的。”
洛依丝是个很有炽银帝国味道的名字，也是来自死卫学校命名，她不喜欢。
菲比这名字，则是投奔盘石商会后，他们为了掩盖她从前死卫经历、别被人寻上门，才帮她取的新名字。
换个名字，换个心境与前程，菲比很喜欢。
相较于菲比被唤出从前名字的微恼，雷克斯却缓慢忆起了往日。
掩盖前路的暴雪，不知何时会死于饥寒交迫的残酷工作环境，以及每日最期待的，收工回破烂木板屋里的，那碗野菜肉末汤。
那碗，他不需担心会被其他人抢走、精神与□□都赖以维生的汤，就是洛依丝的赠与。
照理来说，死卫学校见习生这样身份，是以此为傲、不会来奴隶小屋这种低贱污秽之处的，但洛依丝就是个异类。
她说，同学们勾心斗角很烦很累人，想要个简单的避风港，因此时常会带着食物与药品、香皂等等日常用品过来。
一路从炽银帝国孤儿院自生自灭，打滚到死卫学校的洛依丝，自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深知没有秩序处的弱肉强食。
因此，首日就定下规则，谁抢夺他人份额的食物或日常用品补给，不只要归还，而且三天无法再拿到自己那份，甚至还设立了检举有奖制度。
所以那段时间里，无论如何弱小，都能拿到洛依丝分送的资源，活下去。
可以饱腹的大块黑面包、代替鞋袜的裹脚厚实粗布、火堆上滋滋滴油的小块兔肉串、有着浅浅香草气味的小块肥皂……那段时光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与洛依丝有关。
每个奴隶，都引颈期盼她的到来。
“所以，你愿意做我的眷族、加入我们这边吗？我必定会对你好，并一同弥补我们乱七八糟的童年。”
再次提问，拉回雷克斯的出神，菲比蹙眉道：“基于刚刚说的那些，我希望你能发自内心愿意被收族，若不愿意，我们还是会照顾你，到你想离开为止。”
这段话，似乎又让雷克斯思绪飘的更远，少年只是低头静静吃面包片，像只乖巧的啮齿类，显得慢悠悠的。
见他如此，菲比急忙补充：“当然你不必现在给我答案，可以先跟我们回去生活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没想到雷克斯出人意料依旧，仅仅又沉默了十数秒，便直截回答：“我愿意，不用等了。”
菲比再次张口结舌，觉得雷克斯很难理解，本来看起来很勉强、不愿答应的模样，忽然又答应的如此随便，总觉得这家伙，日后肯定会后悔！
“我不懂，你这样快做决定，不怕后悔？这可是攸关一生的大事！你真的能明白吗？收族是不可逆的！真的可以给你很多时间思考！”
雷克斯却维持嘴角浅浅笑意，看向还在叨叨念的菲比：“我想清楚了，自己闯荡世界然后对抗圣女，与跟妳闯荡世界然后对抗圣女，明显后者有趣的多。”
那回答让菲比呆了。
雷克斯这答案，似乎条理清晰，且非常符合他魔王个性与逻辑？但是，她理智上可理解，感性上，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有趣是有趣，但代价可是致死率风险上升，毕竟单独行动相对隐密安全。
不想要眷族日后反悔，菲比又递上块面包片，给吃完的雷克斯，再次口苦婆心提醒：“虽是这样，跟着我可是会绑手绑脚，毕竟我身后还有整个商会，比你单独行动麻烦一百倍……还有，我还是不懂，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预知梦里，你都是认出我就如此干脆，识人不深就托付性命，这种作法，真是太鲁莽了！”
菲比激动了，半崩溃状态一口气又念了许多。
报恩这答案，在前世老早被盘石商会情报机构否定，因为救助过雷克斯的圣堂、慈善机构不少，可这家伙，并没有尾随那些人啊！
到底为啥？
其实菲比本来想说，我到底做错什么，让你前世，像遇上钟爱猎物的猫科动物那般尾随、捉弄、使的盟友日日活在忧虑恐惧里？但她在最后一秒，实时改口。
“我到底……哪里让你感兴趣，到这个地步？”这是她三思后的说法。
因为伊格尔说，太诚实太直白不是什么优点，虽然，她依旧时常忘记伊格尔数以万计的告诫，但既然此时难得想了起来，还是努力照办的好。
被菲比大妈式气质全无的激动碎念取悦，雷克斯笑瞇了眼，配了口温水将面包吞下。
“那预知里的我，应该也对你说过，先前作为奴隶，在死卫学校旁的罂粟花田工作过，很清楚妳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菲比反问，想再听一次答案是否不同。
“没心机的好人。”
同样的回答，一样让菲比翻了白眼，因为这句话，像是形容笨蛋的委婉说法。
什么没心机？那只是外在伪装好吗？多少笨蛋帝国贵族真以为她是花瓶，而在她手里吃亏不自知？
的确有时候会忘东忘西、状况外，但那无伤大雅好吗？
“还有，你是个有趣的人，”雷克斯浅笑着补充，目光低垂，似在回忆：“会吸引麻烦的体质。”
菲比替他接话下去：“而你喜欢棘手的事，对吧？”
“是呀。”
果然，同样的人就算重来一次，答案还是相同的。
她目光呆滞，答案不只相同，还同样空虚没意义，且侮辱她人格。
就这样理由，足以让这魔王同意，成为他人终生棋子？
雷克斯真的很怪，各种反常。
菲比无奈，依旧不懂，但雷克斯说一不二的个性，她了解，也的确想快点将其收族，早点了结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那我就，真的现在收你为眷族啰？今后可没办法后悔，唯一解方就是自我了断，这选择，就是如此重大不可逆，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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