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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牌
走廊瞬间变成了沸腾的河流,激动的人声、杂乱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楼梯口涌去。平日里还算宽敞的走廊此刻显得格外逼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好奇。
“贝秋天?!真的是贝秋天吗?”
“她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快走快走!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宋今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她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还有些愣神的林窗窗的手腕,眼睛亮得惊人:“厘子,还等什么?去看看!”
林窗窗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一种混合着惊讶、疑惑和一丝了然的情绪攫住了她。她被宋今雪半拉半拽着,也随着人潮下了楼梯。
操场上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像夏日午后的蝉鸣。幸好林窗窗身高一米七,宋今雪更是达到了一七二,在南方女孩中算是高挑,两人站在人群后方,踮起脚尖,勉强能看到被围在中心的场景。
只见操场中央那片翠绿的草坪上,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慵懒地躺卧着,正是贝秋天。她穿着一身极其靓丽、设计感十足的时装,在灰扑扑的操场背景衬托下,宛如一只误落凡间的七彩神鸟,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她手中还拈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眼神迷离地望着天空,仿佛沉浸在某一种情绪里。
而在她前方,两个穿着黑色马甲、神情专注的工作人员正抱着专业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着她进行拍摄,旁边还有反光板和收音设备。几个看起来像是助理或经纪人的身影在周围维持着秩序,试图挡住过于热情的学生。
原来如此。
林窗窗瞬间明白了。那天妈妈突然回来,神秘兮兮地说“你猜”,原来是因为接了工作,要回平水市,并且是在她的学校拍摄MV。心底那点小小的疑惑终于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自己的校园生活,和妈妈光怪陆离的娱乐圈工作,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产生了交集。
拍摄还在继续。贝秋天从躺姿缓缓起身,开始按照导演的要求在操场上奔跑,风吹起她精心打理的长发和飘逸的衣摆,摄像机紧跟在她身后,捕捉着每一个动态的镜头。她完全沉浸在表演中,仿佛周围那几百双灼热的目光都不存在。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低呼。
“天啊,她好美!”
“状态也太好了吧!根本看不出年龄!”
“这拍的是新歌MV吗?太期待了!”
这时,林窗窗清晰地听到旁边有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你们不觉得……贝秋天长得有点像我们学校的那个……小猫林窗窗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啊!特别是眼睛和脸型!”
“何止一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气质不太一样。”
“贝秋天是明艳大明星,林窗窗是清纯校园女神……”
宋今雪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她转过头,与林窗窗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林窗窗的心情更加复杂了,有种秘密即将被窥破的紧张感。
上课铃声如同解救的号角,终于穿透了操场的喧嚣。意犹未尽的学生们在老师们的催促声中,这才不情不愿地、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边走边回头,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林窗窗和宋今雪也随着人流回到教室。她轻轻在自己的座位落座,微微低下头,颈项弯成一抹优雅而柔和的弧线,试图平复有些纷乱的心绪。刚才在操场上的那一幕,以及同学们的议论,还在她脑海里盘旋。
刚才下面那么大的动静,几乎整个学校都惊动了,陈之自然也知道贝秋天来了。但他只是从窗外看了一眼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便收回了视线,依旧留在座位上,淡定地写着作业,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隔着一个世界。
下课之后,关于贝秋天来校拍摄的议论声依旧频频起伏,成了全班乃至全校最热门的话题。班长温念初趁着课间,走到林窗窗座位旁,语气温和地跟她商量运动会举牌礼服的事情。
“窗窗,关于举牌的礼服,我们班委商量了一下,可以用班费租一套,预算应该是够的。”温念初说道。
林窗窗抬起头,礼貌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却肯定:“谢谢班长,不过不用了,礼服我可以自己准备。”
温念初见她似乎已有打算,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忙尽管说。”
晚上回到家,林窗窗给贝秋天打了通电话,除了问候,也提了举牌需要礼服的事情。贝秋天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直接在电话那头拍板:“租什么租!妈妈给你重新买一套!必须是最漂亮的!” 对她而言,女儿的每一次亮相都至关重要,绝不能敷衍。
周末的时候,贝秋天果然雷厉风行地派了她常合作的一位资深设计师直接到家里,为林窗窗量体裁衣。经过一番沟通和挑选图样,最终决定为她私人定制一件既符合学生身份,又不失隆重与特色的改良版马面裙。
设计师效率极高,加班加点,四天时间,裙子便完美完工,送到了林窗窗手中。
运动会当天清晨,林窗窗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裙子的防尘袋带到了学校。那裙子展开来,是极其温柔的粉色调,不是艳俗的亮粉,而是那种饱和度较低、带着细腻光泽的樱花粉。裙身上用同色系丝线绣着若隐若现的缠枝花纹,面料垂顺而有筋骨。传统的马面裙结构被巧妙地改良,裙门设计更简洁现代,整体看起来既有传统服饰的典雅韵味,又充满了少女的灵动与清新感。
开幕式前,林窗窗在刘北柠和其他几个热心女生的簇拥下,去了更衣室换礼服。刘北柠还自告奋勇,给她化了一个极其清淡的裸妆,重点突出了她清澈的眼睛和自然的唇色,长发也被仔细地梳理顺滑,披在肩后。
一切准备就绪,当她穿着这件独一无二的粉色马面裙,略带羞涩地走出更衣室,前往班级队伍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班级集合点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声细语和惊叹。
“哇……”
“这裙子太好看了吧!”
“是马面裙?改良的?好特别!”
“林窗窗穿这个真的好合适!”
这件改良马面裙的裙长设计得恰到好处,刚好在她膝盖以上的位置,完美地展现了她那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那双腿纤细而匀称,肌肤白皙得如同初雪,又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般,透着温润细腻的光泽。光洁的腿部线条自圆润的膝头流畅地延伸至纤细的足踝,每一处弧度都恰到好处,充满了青春独有的、健康纯粹的美感。她平时总是穿着长裙或长裤,很少如此直接地展露身材,此刻这惊鸿一瞥,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班长温念初第一个跑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眼里满是惊艳,赞不绝口:“天啊,窗窗!你这衣服也太合身太好看吧!这料子,这做工,肯定是定制的吧?比租的那些好看一百倍!”
林窗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更添娇色。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个总是能轻易吸引她注意力的方向。
陈之也正看着她。他的目光沉静,像深潭的水,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要久一些,里面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
林窗窗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轻轻转了小半圈,裙摆漾开柔和的弧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轻声问他:“好看吗,阿之?”
陈之的视线从她的脸,滑到她粉色的裙摆,再落到她那双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腿上,眸色似乎深了些许。他喉结微动,然后迎上她期待的目光,给出了一个清晰而肯定的答案:
“很好看。”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林窗窗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只是她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虽然很好看,但总觉得腿部凉飕飕的,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开幕式正式开始,各个班级方阵依次走过主席台。当轮到高三一班时,林窗窗深吸一口气,举着沉甸甸的班级牌子,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挺直背脊,步伐稳健,脸上带着从容而恬静的浅笑。
阳光洒在她身上,粉色的马面裙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肌肤如玉,青春逼人。她走过主席台时,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操场:“现在,向主席台走来的是高三一班方阵!看,他们步伐铿锵,精神抖擞!听,他们的誓言如雷,响彻云霄!高三一班,加油!”
那一刻,她无疑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之一。
开幕式结束后,人群还未完全散去,就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和女生,其中大部分是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壮着胆子跑过来,红着脸请求和她合影。
“学姐,你太美了!”
“学姐,可以跟你合张照吗?你今天真的美爆了!”
“学姐,你的裙子在哪里买的呀?太好看了!”
林窗窗好脾气地一一答应,对着镜头露出温和的微笑。几个特别活泼的学妹更是趁着她好说话,顺势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
张成泽站在不远处,看着被众人围住的、仿佛在发光的林窗窗,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一直沉默注视着那边的陈之,语气带着点戏谑和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意味深长:
“你不去?”
这么多年,在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心思最为细腻敏锐的张成泽,早已看出了陈之对林窗窗那不同寻常的感情。那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熟悉,更是一种深藏于心的、笨拙而执拗的占有欲。
他至今还记得初三那年,他无意间在学校天台上找到陈之的情景。少年靠在斑驳的水泥围栏边,指间夹着烟,猩红的火点在薄暮中明明灭灭,周身笼罩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他走过去,有些惊讶地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陈之没有回头,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初二。”
“为什么?”张成泽追问。
“什么为什么?”陈之似乎想回避。
“为什么抽烟?”张成泽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陈之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成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天台的风吹乱了他的黑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就是有点想她了。”
那个“她”,不言而喻,指的是当时远在如方读书的林窗窗。那段时间,陈之想她想得快要疯了,心里像烧着一把无处宣泄的火,灼烧得他坐立难安。后来,他学会了抽烟,仿佛那尼古丁的气息,能够暂时压住心里那道疯狂思念的、名为“林窗窗”的火焰。
此刻,看着在人群中浅笑嫣然、备受追捧的女孩,张成泽知道,陈之心里那道火,恐怕烧得更旺了。只是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冷漠伪装,将所有汹涌的情感,都死死地压在了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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