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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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庆见柳长赢把这行人追了回来，眉开眼笑地递了碗汤上去，他向来不拘小节，也不管白蹭人家的行径会不会招人不快。

　　柳长赢则是注意到面前这老头，他那略带戒备的眼神，又望向了此时独自坐在远处，远离人群的照夜。笑着转移对方注意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你喊老朽我吴掌柜就好。”吴掌柜回神时，呵呵笑着，粗糙的手掌相互搓了下，又做回了原处。

　　柳长赢会意，捡了块干净的石墩坐下，继续问，“吴掌柜在哪里做生意？”

　　“东家的买卖，在大彤城。这次啊，赶着开春，就带上老朽家几个不成器的娃子，去见世面。这不，前面就是大彤城了。”

　　吴掌柜说时，视线又跟随着方才舀汤的那少年，只见对方从马车上捧来个油纸包，在篝火旁打开时，是一只熏鸡，还有几张烙饼。

　　那香气飘来时，才叫人真正安下心，长长吁出一口气，果然是虚惊一场。

　　见此，柳长赢继续说道，“吴掌柜对这条林荫小道，想必是很熟悉了？”意思不外乎问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可不是啊，这儿从没出过什么事，甚至连土匪强盗都不敢占。毕竟前面是大彤城，没人敢在官府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你说是不是？”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野地上打发一晚啊。

　　柳长赢点头。

　　“说起来，今儿个情况，还得问三娃子，他说你们那马车......”吴掌柜的眼，下意识的又瞥向了此刻坐在暗影里的那个竹篾斗笠男，想起之前的那幕，心里的恐惧又无端冒了出来，于是连话也没讲完。

　　柳长赢并未解释，安抚道，“是在下惊扰了诸位，事先没有打上招呼。”于是，简单的介绍了他们一行。

　　吴掌柜听后，脸上蹭出些尴尬笑意，含混道，“咱们能相互照应......也是应该、应该的。”心里则是对自己一番敲打，出门在外，还是别多管闲事，少掺和才能活命哟。

　　想到这里，吴掌柜又一次瞟向了远处那阴影，这竹篾斗笠人真的也太瘦了！活似一副骨头架子，哪有瘦成这样的，真可怜......果然，这世道越来越不好了。

　　嗐！吴掌柜狠狠咬下手里得来的一块熏鸡肉。

　　之后，众人有说有笑地围着火堆坐成了一圈，马夫刘启明也加入了其中。他方才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醒来后就见了这么一群人。随后，喝了几口吴掌柜递来的酒，人倒是清醒了不少，于是话也多了起来。

　　柳长赢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什么都没说。

　　没过多时，言庆反倒是第一个没了兴致，端着半碗咸肉汤坐到了照夜这头，扯了话题道，“荒郊野外，真不如在乔家蹭上一晚，再说正清明赶路，这夜晚啊，怕是会不太平。”

　　此时，戏衣童也凑到了照夜身侧，仿佛就是特意来附和言庆说的。

　　现在他们几个心里都很清楚，之前遇上的那种奇异现象，照夜说那叫轮回野。

　　言庆思索片刻，又问，“照夜，你方才说，陷入轮回野后，大家都是在各自的时间地点里，重复做着觉察不出异样的事，而且更不容易被发现。那我们又是如何察觉到吴掌柜他们一行的呢？”

　　当时，要不是柳长赢心细，大家肯定都没发现问题，他照夜也未必会察觉。

　　戏衣童听后，也是一阵感慨，若不是有吴掌柜一行人在他们面前不断的重复出现，怕是现在大家仍觉得是“正常”赶路呢！

　　照夜没有回答，视线却投向了远处火光掩映下的那袭白发。暗叹，多亏是他身上残留的那丝阴蜕之气影响了周围，要不然一切还真不好说。

　　于是，照夜朝向戏衣童道，“我方才教你的两道禁制，你记熟了没？”

　　戏衣童点头，言庆却是一脸失落。他当时就看到戏衣童朝车窗外推出的那一掌，定然是什么深奥的术法。这会儿，他也想学啊。

　　照夜看出了言庆的心思，说道，“趁现在，我再教些，你俩一起学。学好后，就以那火堆为中心，将它都布置到周围去。”

　　戏衣童嗯了声，显得兴奋。

　　言庆更是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要教他术法，世间果然有这种东西！紧接着，却又品出点不对劲。怎么感觉和昨晚叫他去挖罗汉松是一个意思？言庆犹豫着又瞧了眼对方。

　　“你要不要学？”照夜压在斗笠下的面容，微微一抬。

　　言庆赶忙侧开脸，避过对方恐怖的模样，却是学起了柳长赢的腔调，套话般的答道，“可别叫我学会后，你又弄出条妖魔鬼怪的长街来吓人。”

　　说完，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香灰，让人愣住。

　　于是，急忙补充道，“我瞧你用乔家的香灰用的那么顺手，既然这东西这么好用，自然就拿了些。眼下，是不是也能用上？”

　　照夜心中苦笑，原想解释几句，却道，“扔了，没用。”然后，就着一点微光，那双还未长出肉来的枯手，在身前打出了两个印决，非常简单，并不难记。却让面前的言庆看懵了。

　　“这......这能顶用么？”别是对方在敷衍自己。

　　照夜说道，“别看简单，这禁制是一种强制性的手段，或者你称它为封印也行。用的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则，为一种防护。我教你的这个，算最基础的。但借用的却是你身上的那三盏阳火之力。不要小看了。”照夜心下暗叹，有些东西讲得越清楚就容易花更多功夫来解释，他懒的解释。

　　闻言，言庆双手立即摸向了肩膀，“三盏阳火”他听师父讲过。

　　以前也听老人说过，但凡走夜路，遇到有人在身后喊你名，你莫要回头。一回头就碰翻了肩上的灯，阳气就弱了，这......难道是真的？

　　思及此，言庆眼睛一亮，手上已不自觉的打出那两个印诀。

　　忽然间，感到手掌的前方有一道屏障被自己推了出去，就像是撒网捕鱼似的。可，自己看不见啊。

　　照夜笑道，“别看了，你看不见的。能有点感觉算你天赋不错，去，按我的意思，布置好就成。”

　　言庆站了起来，来回琢磨比划了几番。烂熟于心时，人已回到了吴掌柜那处。

　　戏衣童见对方走远，低声道，“阿夜，他的那点阳火之力也太弱了。要说起来，没什么用。”

　　照夜叹道，“这事，我不好先出手，要不然，那大鱼怎会上钩。”只是没想到这人世间，已弱成了这般。

　　“我看不如，你再多学点。”照夜看向戏衣童。

　　说时，他那枯手在对方面前连番结出了十道印诀，“慢慢记，还有点时间。你将乾、坤、离、坎四个方位，一一布下就行。”

　　戏衣童点头，对方说的是伏羲八卦里的东南西北，便也赫然明白了照夜的用意。他是要将言庆的那点“弱”被自己打出来的这道“强”护住，如此看去，还真像个“鱼饵”。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这件事上，对方竟如此上心。戏衣童忍不住，终于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那枚月晷？”

　　之前听照夜说出“轮回野”三个字时，就该猜测到，这异象根本不可能平白出现，定是因为那远古的物件月晷造成的。

　　“阿夜，要是连盘古都没有真正湮灭，那他呢......”月晷是当年盘古的东西，如果连月晷都能残存至今，是否代表着其实那些故人仍在世啊。

　　下一秒，戏衣童却又苦笑了起来，又怎么可能呢？全是痴心妄想，他们这些先民，终归是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

　　许久后，只有这四个字，带着犹疑与不甘，萦绕在彼此之间。

　　......

　　《中洲小志》先民亦叫选民，为盘古女娲开创万世，教化万民，最早挑选为人的统称。此族，承天地精魄，秉造化灵秀，为娲皇抟土所孕，智通神明，德配天下。原为后世万民之根本，却不想横遭祸劫，此中原由，不述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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