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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1
“你留下做什么,不要命啦?”剑英拉着乞儿在厢房内来回打转。
乞儿淡定非常,她兴致盎然地看着剑英上蹿下跳。
“计划得好好的,你干嘛要留下来?按照计划,你应该昨天晚上就悄悄离开,南边自会有人接应你,你为什么不走?你说话呀,哑巴了?”
乞儿淡定地拍拍衣服,眼睛骨碌一转,从桌上拿了块绿豆糕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在这里吃得好穿得暖,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日子可太好了。”
剑英把住乞儿的肩膀,压低声音:“你在这里很危险,知不知道?”
乞儿无所谓地耸耸肩,用手挥开剑英的手,又轻佻地拍了拍剑英的脸,她道:“我危险?我可不危险,危险的是你们呀!所以你们现在要事事顺着我的心意,知道没?”
“你!”剑英气急一把将剑拍在桌上。
乞儿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叫。
“杀人啦,杀人啦!”
剑英没办法,只好收起剑,追在乞儿后头,想要捂住她的嘴巴。
舒月明恰在这时进门,乞儿也不怵,张牙舞爪地躲到舒月明身后,绘声绘色地向舒月明告状。
“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她要杀我!”乞儿哭喊。
剑英急了,道:“主子你休要听她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乞儿跺脚,“舒大人,她拿刀指着我,说要取我狗命。”
“你放屁,我拿的明明是剑……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乞儿拽着舒月明,上蹿下跳:“大人,她承认了承认了!”
舒月明蹙眉看着乞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乞儿,半晌才抬手打断争吵。
她转身毕恭毕敬地向乞儿行了礼,她道:“是在下眼拙,没看出大人你真的通晓医术。”
“什么?”剑英愣了,“你真的是医师?”
乞儿挺直了腰板,她一甩袖子,颇为得意:“略懂皮毛,乞讨那么多年免不了跌跌撞撞,久病成良医罢了。”
“那你真的知道怎么医治乐安王?”剑英抱了希望。
乞儿坦荡道:“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敢留下来,三脚猫功夫被戳穿了怎么办,到时候说不准我们得一起死,你赶快走,别连累我!”
乞儿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躺在舒月明的脚边,而后抱紧舒月明的腿,一副无赖做派:“大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差事,你应该不忍心让我走吧。你说在南边为我找好了后路,可我不要什么安稳后路,我现在只想要大富大贵,有什么能比当皇女的府医还要气派呢?不过嘛……”
舒月明眉毛微微皱起,她睨着乞儿,问:“不过什么?”
“舒大人富贵至此,你从手指缝里漏出点东西就够我开心上好一阵,大人你吹一口气我就能飞出十万八千里。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大人做事,大人你给我点好处也是情理之中吧……”
舒月明打量着乞儿,眉毛越皱越紧:“你想要……”
“哦还有还有,大人这种下等人脾气怪而且脑子不好,你们最好还是要顺着我的心意来哦。”
舒月明看着乞儿,乞儿也看着她。
她因被戏耍而愤怒,也为自己思虑不周而愤怒。
在弄权上她逊于投机弄臣,而今她又被乞儿戏耍。
也许她天生莽撞愚蠢,天生就该被踩到泥里去。
舒月明压下心中的愤怒,她笑道:“而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府医大人就是自己人了,大人有什么要求月明自然会尽力满足。”
乞儿满意地点头,她道:“这样才对嘛,舒大人日后也要谨言慎行。”
乞儿一边说,一边顺手从舒月明的钱袋中掏走了一块银锭,银锭被她上下抛动:“大人,你说我是谁呀?”
舒月明叹了口气,道:“府医大人,你是名医锦程。”
乞儿笑嘻嘻地走出去,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舒月明眼中那一瞬间的狠戾。
“主子怎么办呀,我们真要对她言听计从吗?”剑英跑了过来。
舒月明将剑英脸上的焦急看在眼里,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舒月明的确笨头笨脑,但在有些方面她的确是行家。
舒月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旋即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东西甩去。
深吸一口气,舒月明道:“到时候再说,若是太过分……总之走一步看一步。”
舒月明在轩窗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找朗竹青,尽侍卫之职。
自从乞儿成为府医,乐安王府时刻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味道很浓,舒月明不喜欢。
舒月明见到朗竹青的时候,朗竹青半卧在榻上,平安站在一旁喂药。浓浓的药味让舒月明皱起了眉毛,虽然不是她在喝药,她嘴里却好像已经尝到了苦味。
朗竹青向她招招手,舒月明走到榻前,自然地接过平安手里的瓷碗,一手垫在朗竹青的脑袋后面,动作细致轻柔。
舒月明想问朗竹青官职之事,斟酌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先拣了个旁的话题:“殿下你今日气色真的好了不少,感觉你过两天甚至能骑马过街了。”
朗竹青心情很好,她拿着铜镜反复观察,道:“我也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少,是十几年来头一份的松快,月明你功不可没。”
舒月明语气恳切:“能帮到殿下就好,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药快见底,舒月明微微倾斜瓷碗,让朗竹青喝掉最后一口。
舒月明将碗放到一旁,她刚转身,就见朗竹青撑起身体,用手支着脑袋,朗竹青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朗竹青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还是因为心中正在想着什么。
舒月明被她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她问:“殿下,什么事?”
朗竹青皱着眉:“月明你今天待我格外生疏,一口一个殿下的。”
“我只是……”
朗竹青抢先答:“你只是想要问官职的事情,对吧?”
舒月明默认了。
朗竹青还是半卧在榻上,她的视线落向远处。
“真不知道做官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月明你在急什么。月明你优秀至此,就算没有我,母上也总有一天会重新任用你。难道你就那么想要远离我?”
舒月明叹了口气,她压低声音道:“竹青,圣心难测,我不能只盼着哪怕圣上回心转意。”
朗竹青指指一旁的狐裘,舒月明会意替她穿衣。朗竹青张开手臂,看着舒月明弯腰替她整理衣服,朗竹青发泄似的用力揉搓舒月明的头,她说:“也是,你可是舒将军,怎么甘心只做一个病皇女的侍卫呢?”
“竹青我没有——”
朗竹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夸张地扶着脑袋,她凄凄叹道:“只道是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舒月明跟在朗竹青身后,她抿嘴不言。
朗竹青笑着转身,她用手指刮了下舒月明的鼻子:“开玩笑呢,你别板着脸了。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你帮我找了医师,又处处维护我,我当然会帮你的。区区官职,包在我身上。”
舒月明闻言迅速抬头,目光灼灼:“当真?”
朗竹青停顿一瞬,而后笑眼弯弯:“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月明无以为报。”
朗竹青又拉着舒月明说了好一阵,朗竹青非要让舒月明说说塞北风俗,要舒月明讲先前戍边见闻。
舒月明拣了几个有意思的说,朗竹青笑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朗竹青前合后仰,诱得咳嗽都出来了,笑声还不曾停止。
舒月明只好拍朗竹青的背帮她顺气,她道:“月明我真想不到你小时候会这么皮。”
“你应该知道舒大将军极其擅长铁鞭,说不准还是教训我的时候打出了一手好兵法。”
朗竹青又笑,笑着笑着她觉得两颊酸痛,她道:“要是我也能去这些地方就好了。”
“竹青总有一天你能亲眼看过天下每一寸。”
“能正常上朝我都是谢天谢地了,我可不敢奢望什么仗剑天涯。”朗竹青笑。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断墙处,断墙依旧没有被修好。
这墙毕竟是舒月明踢坏的,看着断壁残垣,舒月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舒月明主动请缨,问:“殿下,要不明日我去拜访将作少府,请她派工匠前来修缮?”
朗竹青手指微动,她在心中计算目前手中余银。
她不上朝,没有俸禄,每季度从皇宫里收到的只有卖不了钱的珍宝和一点少得可怜的赏银。
原先的药方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但锦程给她换了一副药方,里面不少是名贵药材,比先前的还要贵上不少。
她得省着花钱,她可不能把钱浪费在修墙上。
舒月明也不能花钱,舒月明的钱就是她的钱,既然是她的钱,那就不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有的事情不能急,放着放着就没有了。
她的母上演了那么久,王府久坏不修,也是丢了她的脸面。
舒月明见朗竹青不答,又问了一遍是否要去找将作少府。
朗竹青摇摇头,她笑着道:“建宅讲究意境,这断墙也别有一番拙朴意趣。”
舒月明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就此时,平安嬷嬷快步赶来,弯腰道:“殿下,圣上召您入宫。”
朗竹青、舒月明二人皆是一愣。
舒月明将朗竹青送至王府正门,目送朗竹青在宫人搀扶下登上宽大的马车。
临走前,朗竹青掀开帘子让舒月明走近,而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必替你美言几句。”
不等舒月明道谢,朗竹青就挥挥手,马车疾驰而去。
喜出望外的舒月明没有察觉朗竹青脸上一闪而过的倦怠与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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