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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伊始
叶时南离开餐厅后,叶言兮在原地僵坐了许久。
肩膀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像爬满了冰冷的蚂蚁,那种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力道和狎昵的拍打,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恐惧。胃里翻江倒海,他最终没能忍住,冲进一楼的洗手间,将勉强咽下的早餐尽数吐了出来。
呕吐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扶着冰冷的盥洗台,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的人,陌生得可怕。
父亲才离开不到两个小时,那层脆弱的、虚伪的平静就被彻底撕碎。
他用冷水反复漱口,试图洗去喉咙里的酸涩和那无处不在的红茶味记忆。直到口腔黏膜都被刺激得发麻,他才停下来,喘息着,看向镜子。
镜中的青年,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麻木,而是某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的警惕。像一只被猎人不断驱赶、终于退到悬崖边的困兽,虽然无力反击,却也不再只会瑟瑟发抖。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叶时南突然的仁慈。那只恶魔只会变本加厉。
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抵抗,哪怕只是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深吸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确保高领毛衣完全遮住颈侧的痕迹,然后走出了洗手间。他没有回餐厅,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池静的房门紧闭着,叶时南的房门也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看顾”母亲。
叶言兮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扇门至少能提供一点心理上的屏障。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自己房门把手时,旁边叶时南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叶言兮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触电般缩回手,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门口。
叶时南倚在门框上,似乎刚打完电话,手里还拿着手机。他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落在叶言兮惊魂未定的脸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哥哥这么急着回房间?”他挑眉,语气轻松,“好像很怕看到我?”
叶言兮抿紧嘴唇,没有回答,身体却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防御状态。
叶时南轻笑一声,走出房门,随手带上门。他一步步靠近叶言兮,那股清新冷冽的信息素也随之弥漫开来,虽然不像夜晚那般具有攻击性,却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躲什么?”他在叶言兮面前站定,微微俯身,视线与他齐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我又不会吃了哥哥。”——至少现在不会。那未尽的语意清晰地传递过来。
叶言兮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但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握紧。掌心的伤口被牵扯,传来一阵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清醒。
“我只是想提醒哥哥,”叶时南的语调变得慢条斯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父亲不在家,家里的规矩……得变一变了。”
叶言兮的心沉了下去。
“比如,”叶时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叶言兮的房门,“哥哥的房间,我觉得通风不太好,不利于养病。从今天起,白天就不要锁门了,方便……空气流通。”他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却冰冷而专制。
不准锁门。
这意味着他最后一点私密的空间和安全感也将被剥夺。叶时南可以随时、随意地进入他的领域,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叶言兮的指尖冰凉,喉咙发紧。
“还有,”叶时南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攥着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哥哥的手怎么了?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抓叶言兮的手腕。
叶言兮猛地将手背到身后,动作快得近乎应激。
叶时南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不悦和危险的讯号。
“哥哥这是……”他声音压低,带着警告的意味,“又不听话了?”
那强大的Enigma信息素开始变得具有压迫性,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增强,挤压着叶言兮的呼吸空间。虽然不如夜晚那般狂暴,却依旧让叶言兮感到胸闷气短,膝盖发软,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开始抬头。
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他强迫自己迎上叶时南的目光,尽管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发颤,却还是艰难地开口:“……我自己能处理。”
这微弱得几乎算不上反抗的反抗,却让叶时南愣了一下。
随即,他眼中的不悦被一种更浓烈的、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味所取代。
“哦?”他拖长了语调,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哥哥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再次逼近一步,几乎与叶言兮脚尖相抵。强大的信息素压迫感骤然增强,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叶言兮的喉咙。
叶言兮的呼吸瞬间困难起来,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咬紧牙关,拼命抵抗着那想要屈服、想要瘫软的本能,依旧倔强地站着,尽管摇摇欲坠。
“有意思。”叶时南低声嗤笑,伸出手,不是碰他的手,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叶言兮剧烈颤抖的眼睫,感受那湿漉漉的触感,“哥哥是在挑战我吗?”
他的指尖下滑,落到叶言兮的高领毛衣领口,轻轻勾住。
“还是觉得……父亲不在,你就有了底气?”他的声音轻柔如絮,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
叶言兮浑身僵硬,感觉到那冰冷的指尖似乎下一秒就要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底下不堪的痕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时南?”
池静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门口传来。她似乎刚休息好出来,脸上还带着些倦意,有些疑惑地看着走廊里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你们……在干什么?”
叶时南的动作瞬间停住。
下一秒,他脸上的所有危险和冰冷如同变戏法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无辜。他自然地收回手,转向池静,语气轻快:“妈,你醒了?没什么,我看哥哥脸色还是不好,站在门口好像有点晕,扶他一下。”
他谎话张口就来,流畅自然,毫无破绽。
池静的目光落在叶言兮确实苍白异常的脸上和额头的冷汗,信了几分,柔声道:“言兮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回房躺着吧,别硬撑。”
叶时南立刻附和:“是啊,哥哥,快回房休息吧。”他说着,甚至体贴地帮叶言兮拧开了房门,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关心弟弟的表情。
但在池静看不到的角度,他投向叶言兮的眼神却冰冷而充满警告,无声地传递着命令——不准锁门。
叶言兮抓住这短暂的间隙,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房间,反手就想关门上锁。
但指尖碰到门锁的瞬间,他僵住了。
叶时南那双冰冷警告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锁上门,下一秒,那个恶魔就能找到一百种理由,在池静面前演一出戏,然后光明正大地破坏掉门锁,甚至可能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
门,虚掩着。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挑战那个恶魔立下的“新规”。
走廊外,传来叶时南温和地对池静说话的声音,以及两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叶言兮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下去。
窗外阳光正好,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第一日。
只是开始。
而他连锁上这扇门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淹没了他。但在这绝望的深处,那一点因为恨意而燃起的、微弱的冰冷的火苗,却并未熄灭,反而在无声地燃烧着。
他抬起依旧缠着纱布的手,看着掌心因为刚才用力而再次渗出的点点鲜红。
疼痛清晰而真实。
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膝盖上。
漫长的七日,才刚刚撕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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