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

　　眼前的通道是极为狭窄的，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周翊与杭谨庭一前一后在这甬道之中缓缓通行，走上几步，便要停下来打量一番。

　　杭谨庭在周翊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借着灵光微弱的光芒打量着周翊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肩膀真的没事？”

　　“没事。”周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脱臼不是大问题，倒是你……”男人轻笑了一声：“刚刚紧张坏了吧？”

　　“紧张。”杭谨庭毫不犹豫承认道，“但是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乱了阵脚。如果我失败了，我们连退路都没有。”

　　“你总是把自己逼紧在一根弦上。”周翊又说，“如果没有你，也没有人能破这杜门，失败了又怎么会怪你？”

　　“怎么没人？”杭谨庭反问，“虚剑空那家伙还不是出了手，也就是没人看出他出身凌家，会傀儡术，不然身份早暴露了。”

　　周翊：“你放心让何凌跟着他？”

　　杭谨庭点了点头，又说：“我看到你让无依跟着他了，不然我还真怕他会被虚剑空给坑了。凌哥虽然机警，但心眼子没有那假瞎子多，而且也不屑做那种背刺人的事情，虚剑空不一样。”

　　回想起当日在天桥上的场景，就连周翊和杭谨庭都在不经意间被虚剑空带进了套中，想起这个人，他们甚至不知该如何评价。

　　飘零从杭谨庭的领口爬出，跳上了周翊的肩头，他在男人肩上坐下晃动起了双脚，悠然自得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学习了马道名的没心没肺。周翊停下了前行的步伐，杭谨庭心领神会，两人一同向着深不见底的甬道深处望去，洞中在刹那间没了声音。

　　“有风。”杭谨庭说。

　　“你猜是哪里传过来的风。”周翊问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哪里？”

　　“彭擐梦魇之中的传承地。”周翊回答，“当时在我进去之前，也是这样一条狭小的甬道，我拼了命在里面奔跑。”

　　“是因为担心我吗？”杭谨庭忽然问道。

　　周翊坦然承认：“我担心你，不想让你出事。”

　　杭谨庭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用手扶住石璧，周翊转过身子，他靠近杭谨庭，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两人中间，灵火随着风的吹拂不断前后跳动着，一时之间令人觉得晃眼。

　　杭谨庭在周翊重申之前开口，仿佛料到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他一字一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不强求你勉强自己，也没有想过你能给我回应，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其实像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想过。”杭谨庭说，“人这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其实过得很快。或许我会在特赦办再干上个几年，等到师父的事情了结了，我就回来当个全职老师。”

　　灵火照亮了对方的脸，周翊注视着杭谨庭，觉得对方的目光炙热，令他无法忽视。

　　杭谨庭：“或许已经不止是喜欢了，我贪心的其实更多。可你有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决定。”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周翊长叹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有那么一瞬间软下心来，心想自己怎么就会这样栽进去呢？

　　要不就这么顺心答应吧？

　　自嘲地笑了笑，冷静下来之后，依旧是理智占据了他脑中的主导地位。

　　“随便你。”周翊转过身来，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他向前走去，似乎并不想让杭谨庭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你跟好了，三王陵里机关险恶，道路错综复杂，你要是不想我受伤，你就保护好你自己。”

　　杭谨庭微笑着跟上，洞中虽阴森可怖，但是他的心情却似乎不错。他跟在周翊身后，距离对方不进也不远，杭谨庭在背后打量着周翊的背影，觉得若是能够这样一直跟在对方的身后，其实也不错。

　　“等等。”忽然，周翊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甬道深处，把杭谨庭拦在了身后，“前面好像有出口。”

　　杭谨庭眯起眼前向着前方张望，果不其然在远处看到了一小处光亮。风大概源自于那，他们每向前跨出一步，便能感受到拂面的气流越发强烈。

　　只是走得近了，两人才发现这所谓的光亮并不是他们所见的寻常日月光，不过是另一个洞穴连接在甬道的尽头，空旷的石洞让人的视觉产生一阵错觉，仿佛令人自觉来到了室外。

　　甫一跨进石洞，忽然有人声从侧面传来，周翊猛然转身，忽然看见了策宇寰缓缓向他走来：“我们一直在找你们两个，你们到底去哪了？”

　　“找我们？”

　　“下了墓穴开始，你和杭谨庭两个人就和我们走散了。”策宇寰说，“我们找了你们足足快一个小时。”

　　策宇寰说话的时候，周翊的目光却落在对方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

　　“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策宇寰一愣，用手指摸了摸下颌，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男人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受伤，下意识地将血迹擦到了衣角上。

　　周翊皱起眉头，想要伸手，却发现对方后退一步躲开，他听见策宇寰回答：“被暗箭伤到了，没什么大问题，不碍事。”

　　同行的七人纷纷看着他们，杭谨庭环视一周，问道：“我们下墓多久了？”

　　“一个小时零七分。”何凌看着腕上的表回答。

　　“我们直接下来的？”杭谨庭又问。

　　“我打开了灵门后直接通向的灵王墓，景王陵是它的左侧墓室。”古朴元说，“杭组长，你们刚才究竟遇到了什么？”

　　没有龙首巨门。

　　也没有五条通道。

　　杭谨庭和周翊对视一眼，下意识地与面前人保持起了距离。

　　“对啊。”一旁的刘北祁插话道，“我们进入左侧墓室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雾，正好有人触动了机关，飞来一阵乱箭，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就都不见了。”

　　周翊点了点头，不顾策宇寰的表情，径直伸手抹去对方下颌处残留的血迹。指尖传来了熟悉的温度，是一阵冰凉，周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与杭谨庭被围在中心，听见涂文琴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耐烦：“有可能是什么迷阵吧。等会我们前进的时候你们两个跟紧点，我们没功夫再去找落队的人了。”

　　似乎觉得周翊和杭谨庭拖了队伍的后腿，涂文琴看向两人的目光不屑，他依旧操着一把大刀走在最前，落地的步伐很重，留下了一串不浅的脚印。

　　周翊微微低头，他看着藏匿在口袋里的飘零，瞧见对方微微低了头，拼了命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飘零没有感知到无依和无靠的存在。

　　将飘零的动作收入眼底，杭谨庭上前一把拉住了周翊的手腕。也不顾他人的目光，他稍稍使了把劲，周翊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便在他的拉扯下往后倒去。

　　“你干什……”

　　周翊还未说完，杭谨庭便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猛然上前夺过了涂文琴手中的大刀，感受到了手中的重量，他举起狠狠地向前劈去。

　　刀被挥下的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在动荡。

　　气刃击中了迎面扑来了又一阵浓雾，转眼间便将它匹散。杭谨庭将刀重新扔还给涂文琴，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比方才愈发难看。

　　“杭谨庭！”涂文琴大喊，“你……”

　　“不好意思。”杭谨庭在对方发怒前开口，“我没有自己的灵器，情急之下只能借用你的了。这雾气来的诡异，我怕吸入之后再次被困在迷阵里，到时候再落里队，更给大家添麻烦。”

　　杭谨庭说话的语气诚恳，倒让涂文琴的怒气稍稍消了些。刘北祁在一旁缓和了一会气氛，又走到涂文琴身旁悄声劝说几句，再次环视了四周，确保周围空无一物，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

　　“你发现什么了？”走在队伍的最后，周翊仍被杭谨庭拉着手腕，他稍稍抽离，却发现对方没有松手的迹象，于是便用灵力化作一根无形细线，将两端缓缓环绕在了他们各自的指尖。

　　“没有刀灵。”

　　杭谨庭搓揉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想要抓住一丝温度，他的目光从指尖转移到周翊的脸庞，语气柔和道：“这些人……都不是真的。”

　　“嗯。”周翊轻声回答，“但是宇寰的口气又不像是假，这里很奇怪，小心为好。”

　　周翊又问：“你觉得这里像幻境吗？”

　　“还得再看看。”杭谨庭说，“戒备一些，还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对我们出手。如果这是幻境，应该会有虚实之分，就怕人是假，攻击却是真。”

　　周翊点点头：“刚刚那根灵线……我们能感知到彼此，不管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好。”

　　两人在队伍的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窃窃私语的模样令一旁的古纭有些不满。少年皱眉呵斥，出言不逊：“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后面咬耳朵？看上去gay里gay气的。”

　　猜对了。

　　杭谨庭挑眉没有回答，眼底笑意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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