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雀斑与长卷发

　　当不再有人说话时，座钟指针游走的声音变得越发明显，嘀嗒嘀嗒，像是一张覆盖在心脏上的大网，正在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收紧。
　　就连克利切也不再发出咒骂或呜咽，自邓布利多从火中走来后，他就像彻底失去了失望，怀揣着夭折的计划，蜷缩到客厅角落去了。
　　米凯莉亚挨着金妮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起愣愣地盯着吞噬木柴的炉火，视线随着跳跃的火星上下移动；罗恩坐在沙发另一头，似乎为了找点事干，他把魔杖捏在手中，无意义地来回旋转；赫敏跑去厨房恢复了地上破碎的盘子，又给他们倒上了新的热茶。
　　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抱着一只沉甸甸的酒瓶。
　　“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她说，“但是……等待的时间里，配上一点酒精或许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我们险些失去爸爸的那晚，小天狼星也是这么说的。”金妮站了起来，和赫敏一起拔去瓶塞，在每个人的茶杯里都掺了一点威士忌，随后分别摆到他们面前。
　　“敬凤凰社。”金妮说。
　　米凯莉亚托起茶杯，小口啜饮，不一会儿就觉得喉咙发热，满嘴都是辛辣。
　　他们无声地喝着兑了火焰威士忌的红茶，原本昏暗的客厅在米凯莉亚眼中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更加轻盈而飘渺的东西，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飘荡在半空。
　　如果不是窗外的风，她可能会就那样睡去。
　　米凯莉亚在晚风中清醒，发现蒙灰的落地窗外已经黑蒙蒙一片。
　　大家依旧窝在沙发上，没有事做，也没有话可讲。
　　这时候，米凯莉亚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弗雷德，想他红色的头发、巧克力色的眼睛、俏皮的雀斑，还有他们那家坐落在对角巷的、世界上最奇妙的笑话商店，橱窗里应当站着做成他们模样的巨大人形，对着街角来来往往的巫师变戏法。
　　她又想到小天狼星的守护神，那只点缀着银光的大狗，或许那就是凤凰社成员用来互相联系的方式，原来守护神也能用来传递信息……
　　米凯莉亚掏出魔杖，却感到周身发冷，脑袋在酒精的作用下仍有些犯晕，那些快乐的回忆一下变成了看不清的东西，像一团被塞进衣柜最底下的过时的衣服。
　　她站起身，走上楼梯，来到她曾住过的那间单人间里，尝试念出咒语，杖尖却始终没有像她训练时那样喷出银色的火花。随后她又想起弗雷德和乔治快乐的脸庞，还有他们在店里跑上跑下招待客人的模样……她又怎么舍得打扰他们呢？
　　五分钟后，米凯莉亚下了楼，重新坐回他们之中。
　　“你做什么去了，莉亚？”金妮问她。
　　“我想试试召唤出守护神，像小天狼星那样给弗雷德捎个口信。”米凯莉亚诚实地说。
　　金妮笑了笑。
　　“真羡慕你们，”她说，“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总是能想到对方。”
　　米凯莉亚收回魔杖，露出无奈的微笑，“那么你呢？”她随意地问，“你和迈克尔·科纳怎么样了？”
　　金妮收起笑容，发出一声轻哼。
　　“我们掰了。”她说。
　　“什么？”米凯莉亚惊讶地说，引得赫敏和罗恩都看了过来。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金妮不在乎地说，“他就是那样小家子气，不乐意拉文克劳在魁地奇球赛上输给了格兰芬多，还要成天在我耳边念叨，我嫌他烦，就把他甩了。”
　　“梅林啊！”罗恩看上去心花怒放，“我早就觉得他有点呆头呆脑，是该把他甩了。”
　　金妮冷笑一声，“我把他甩了之后，他转头就去安慰秋·张了，现在他俩已经好上了。”
　　“这么说，她和哈利已经没可能了？”米凯莉亚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震惊地问。
　　“嗯哼。”金妮耸耸肩。
　　“这样很好。”罗恩满意地说，“下次挑一个好点儿的。”
　　“没错，我挑了迪安·托马斯，你说他是不是要好一点儿？”金妮心不在焉地问。
　　“什么？”罗恩喊道，一把推倒了面前的空茶杯。
　　赫敏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在这时，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亮点，好像一粒被光照耀的灰尘，旋即，哈利捏着一份预言家日报凭空出现了。他弯起膝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哈利！”大家叫了起来，全都扑过去，把他围在中间。
　　“你感觉怎么样？”赫敏问。
　　“任务完成了吗？”米凯莉亚问。
　　“有没有受伤？”金妮问。
　　“其他人呢？”罗恩问。
　　哈利躺在地上，抱着他的报纸——这或许是带他回来的门钥匙。“能不能先让我起来？”他说。
　　几分钟后，他们又一次坐回了沙发上。
　　“邓布利多让我先回来。”哈利一口气喝干了一整杯已经凉了的红茶，开口道，“成了，都成了。”
　　他们欢呼起来。克利切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躲到厨房的储物柜底下去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我前往神秘事物司，拿到伏地魔一直想要的那样东西，引出埋伏的食死徒，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哈利说。
　　“他究竟想要什么东西？”罗恩问。
　　“一颗预言球，”哈利说，“里面有一则关于我和伏地魔的预言……据说只有和预言有关的人才能拿到它，否则会就变得精神错乱……”
　　“那么是什么预言？”米凯莉亚问。
　　哈利愣了一下，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它摔碎了，”他小声说，“我一拿到它，食死徒们就现身了，傲罗也紧跟着出现，场面一下变得很混乱，我一不小心就把预言球掉在了地上……”
　　“噢……”赫敏惋惜地说，“那是不是说明伏地魔永远得不到那条预言，而我们也不会再知道了？”
　　哈利犹豫着，点了点头。
　　“接着说，哈利，”罗恩催促他，“你之前说‘原本’是什么意思？”
　　“嗯……我们到魔法部后出了些意外。”哈利回忆道，“我们碰见了福吉，你知道，他一直说小天狼星是个通缉犯，所以看到他突然出现在魔法部里时简直吓坏了。”
　　金妮翻了个白眼。
　　“他一直嚷嚷着要把小天狼星抓起来，丢进阿兹卡班。”哈利接着说，“邓布利多不得不想办法和他交涉，这花了一点时间——我甚至担心一些聪明的食死徒会听到动静提前溜走，不过好在邓布利多深谋远虑，提前找人在那儿施了反幻影移形咒，叫那些食死徒一个也跑不掉。”
　　“那真是太好了。”米凯莉亚说。
　　“是啊，”哈利捏着空茶杯说，“更妙的是，福吉没法再对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堆食死徒视而不见了，事实几乎明摆着——伏地魔早就已经回来了。所以他不得不解除了对小天狼星的通缉，他现在重获自由了！”
　　“太棒了！”他们又欢呼起来，罗恩甚至开始在一旁手舞足蹈。
　　壁炉中的炉火再次窜高，晃动的火焰中走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影。
　　“嘿！你们都回来了！”米凯莉亚高兴地说。
　　带头的邓布利多捋着他长长的白胡子，笑眯眯地打量他们。他的身后，穆迪、唐克斯、金斯莱·沙克尔、卢平以及小天狼星站成了一排。他们的衣服和发型都有些凌乱，身上显现出各式各样的伤口，但是脸上都带着笑容。
　　看见小天狼星像往常那样英俊的脸庞时，米凯莉亚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似的。
　　同样地，在这之前，米凯莉亚从未见过他如此容光焕发的模样，连那些长长的、纠结在一起的黑发似乎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是不是，月亮脸？”他对一旁的卢平说。
　　卢平温和地笑了，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恭喜你，大脚板，”他说，“你再也不用被关在这里了。”
　　小天狼星低下头，目光在地上扫来扫去。“克利切哪去了？”他问道。
　　“在他的窝里。”米凯莉亚说。
　　小天狼星收起笑容，脸色阴沉地往厨房走去。
　　“不……”赫敏小声说，“希望他不要做太过分的事……”
　　“过分的事？”哈利气愤地说，“他差点杀了我！或许还有凤凰社的成员！”
　　赫敏闭上嘴，看起来很纠结。
　　就在小天狼星要把克利切拖出橱柜前，邓布利多拦下了他。
　　“好了，小天狼星，我总劝你对他好一些，不是吗？”他宽慰道，“如果他真心把你当主人，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对不对？”
　　小天狼星怒气冲冲地瞪着蜷缩在碗橱里的克利切，“明明是他本性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和这个家里的人全都一个样！”
　　“他是被巫师塑造成这样的，小天狼星。”邓布利多和善地说，“我跟你说过，如果不给他应有的尊重，他很有可能对我们构成危险。”
　　“是啊，没见过比他更不忠诚的家养小精灵。”小天狼星冷冷地说，“要不是他听了太多凤凰社的机密……”
　　他愤愤地嘀咕着，最后剜了一眼克利切，大步走开了。
　　“已经比我预想的好了。”邓布利多笑着说。他背过手，看向米凯莉亚一行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真希望你们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他说，“不过我想，再不赶紧回去的话，你们的朋友可能就会有点……小麻烦。”
　　米凯莉亚想起还在学校的伯莎，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一时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哦，不必太过担心，斯内普教授应该帮了她不少。”邓布利多又说，“无论如何，还是早些回去吧……让我看看……我记得哈利说你们是用门钥匙来的这儿，是吗？”
　　米凯莉亚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她的怀表。“是的，教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用这个。”
　　“你们要走了？”听见楼下的动静，小天狼星忍不住从二楼探出了头，尽管表情仍不大高兴。
　　“过来看看，小天狼星，”邓布利多招呼他，“这个姑娘靠自己做出了门钥匙。”
　　“我知道——哦！你用它做的门钥匙！”小天狼星终于展开笑容，走到米凯莉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它还有这个用处，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米凯莉亚的脸变成了玫瑰色的。
　　“你介意我再让它发挥一次作用吗？”邓布利多问。
　　米凯莉亚摇摇头，“不介意，教授。”
　　她看着邓布利多像她那样对着怀表念咒语，一道蓝光闪过，它又一次变成了门钥匙。
　　“时间设定在五分钟后，”邓布利多说，“和大家道个别吧。”
　　他们走到屋子四处，和那些凤凰社的成员们拥抱、道别。
　　最后一分钟时，米凯莉亚摸出口袋里的速效逃课糖，分发给朋友们。
　　“为了防止被乌姆里奇抓个正着，”她简单地说，“我想这能派上用场。”
　　“你的口袋里怎么有这么多东西？”罗恩不可思议地说。
　　“噢，我从以前起就习惯在口袋里放上几颗糖，”米凯莉亚笑着说，“通常是太妃糖，不过自从乌姆里奇管事之后，它们就全部变成了速效逃课糖。”
　　他们会意地露出笑容，在一阵眩晕中回到了霍格沃茨。
　　正如米凯莉亚所说，当他们从礼堂门口爬起时，一双粗短的、萝卜似的腿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咳咳。”乌姆里奇甜腻腻地清了清嗓子，“我想请问……你们之前都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全都在礼堂门口躺着？”
　　米凯莉亚没有看她，而是朝朋友们点头示意。他们挨个爬起来，背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吃下了糖果。
　　随后，他们转过身，朝乌姆里奇露出微笑。两秒过后，他们宛若说好了一般，当着她的面开始呕吐、发烧、两只鼻孔向外喷血。
　　“对不起，”米凯莉亚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我想我们染上了‘乌姆里奇综合征’。”
　　“我们……呕……可能没法说明……情况……”哈利一边吐，一边坚强地说。
　　在乌姆里奇震惊又愤怒的尖叫声中，他们搀扶着彼此，缓缓走向校医院。

　　为了躲避乌姆里奇的追问，他们得到庞弗雷夫人的同意，在校医院住了一晚。
　　要说有什么更加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是第二天早上，《预言家日报》带来了福吉辞职的消息。他终于公开表明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来了，并且呼吁魔法界人士保持警惕。
　　伯莎几乎是和《预言家日报》同一时间到来的，她像一阵风般降临到校医院，无比轻快地跑到他们床边。
　　她的脖颈处有三道明显的抓痕，这会儿已经结了痂，变成了深棕色的印子。
　　“这是乌姆里奇干的吗？”米凯莉亚生气地问，“她怎么能这样做？”
　　“我只是想阻止她到处去找你们，结果就变成这样了。”伯莎耸耸肩，不在乎地说，“斯内普过来帮我解了围……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告诉你们吧，她已经卷铺盖走人了！”
　　她开心地握住米凯莉亚的手，“邓布利多又回来了！一切都恢复了运转，弗立维教授还清除了弗雷德和乔治留下的沼泽——大概三秒钟就搞定了——但他在窗户底下还留了一小片，用绳子圈了起来——”
　　“为什么？”赫敏惊讶地说。
　　“他只说这是一个特别精彩的魔法。”伯莎说。
　　“我认为他是为了纪念弗雷德和乔治。”罗恩含着满嘴的巧克力说，“这些都是他们寄来的，”他指着几张病床间的空地，那里堆着如小山一般的巧克力蛙，“他们的笑话店肯定办得不错，是不是？”
　　“当然。”米凯莉亚也拆开了一只巧克力蛙，“不然他们早该跑来看望自己的女朋友了，而不是忙得连只手都腾不出来，是不是？”
　　说话间，她轻轻推搡了伯莎一下，朝她抛去意有所指的目光。伯莎笑呵呵地反击回去，同时抢走了她嘴里的巧克力蛙。
　　他们很快出了院，结伴跑到阳光底下，躺在被晒暖的草地上，听着巨乌贼在黑湖中游动，享受放假前最后没有复习和考试困扰的日子。
　　为了报复乌姆里奇掌权时那段无法随意写信的灰暗时光，米凯莉亚每天都给弗雷德寄去很多信，以至于学校的猫头鹰都开始装作看不见她。当然了，即使是所有的信件加起来，也没有米凯莉亚真正见到他时感受到的那种切实的、无比充沛的爱意。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照常在汽笛声中到站。她跳下火车，奔向站台，穿越数不尽的行人，在很远的地方便跃了起来，直直地扑进他怀里。
　　他们相拥在一起，原地转了个圈。
　　米凯莉亚觉得自己好像被爱意填满了。
　　弗雷德的怀抱有着她熟悉的气味，米凯莉亚在他怀中蹭了又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好好地打量他。他瘦了些，脸上带着老成的气息，眼睛看起来更大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穿着崭新的、绿得耀眼的夹克衫。
　　“最高档的火龙皮，亲爱的。”见米凯莉亚在抠他衣服上的鳞片，弗雷德意气风发地说，“买卖兴隆，我们认为应该犒劳一下自己。”
　　米凯莉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另一边的乔治穿着和他同样的夹克衫，刚刚吻完伯莎，脑袋还微微低垂着，只留给他们火红色的头顶。
　　伯莎捶了他一下，红着脸别开目光。
　　“我当初看起来有那么傻吗？”弗雷德看着又在傻笑的乔治说。
　　“谁知道呢？”米凯莉亚耸耸肩，拉过他的衣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我看你们差不多傻。”她对着弗雷德咧得高高的嘴角说。
　　弗雷德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又凑过去，在她脸上啄了两下。
　　现在米凯莉亚也和他一起笑了。
　　“走吧，我们回家。”弗雷德牵过她的手，走出站台，和她一同走向阳光照耀的街道。
　　那里有她的亲人、朋友，还有浸在阳光中的一切——包括他们金光闪闪的美妙假期。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米凯莉亚想，她再也挑不出比今天更加快乐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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