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育的S级们

　　1.

　　「谢谢。」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哗然。也是，毕竟在正式场合上，我的绑架事件是由于宋泰元的失误引发的。

　　在场的所有人想看到的场面，恐怕是我愤怒地责难宋泰元，而他则低头道歉。

　　S级猎人在受害者的责备下低头，这可是一出好戏，甚至还会稍微平息一下民众对协会的怒火。要是我再揪住他的衣领，闪光灯恐怕会更加肆意地闪烁吧。

　　「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然而这种老套的剧情，虽然我不是成贤宰，但仍觉得毫无趣味。

　　宋泰元似乎还没弄清我的意图，但他大概察觉到我似乎对他，或者说对协会，有某种不利的打算，所以他的目光逐渐冰冷起来。

　　也不宜拖太久了。

　　「您竟然愿意忍辱背负污名来救我！」

　　「……什么？」

　　「只是因为您是内部举报者，宋室长才不得不——」

　　「哥，这种话在这里不能说。」

　　宥贤从后面抓住我，像是在安抚我。虽然话被打断了，但应该不难理解。内部举报、污名，还有救我。

　　事实上，猎人协会内部有人与绑匪勾结的消息早已广为流传。虽然他们以需要系统调查为由拖延，但内情人早已心知肚明。

　　在这样的背景下，绑架受害者称宋泰元为蒙受污名的内部举报者。而目前背负最大责任的，正是宋泰元。

　　这个被当作替罪羊的人，原来是站在正义一方的啊。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韩宥真先生，您到底在说什么？」

　　宋泰元和协会的其他人都露出一脸错愕。宋泰元跨前一步，我也不由得颤了一下。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对，对不起，但他真是冤枉啊……」

　　「够了，哥。这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事。」

　　宥贤轻声安慰我。随即，协会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为宋泰元辩解。

　　「韩宥真猎人这是误会。」

　　「他似乎还未完全从绑架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所以产生了一些错觉。」

　　我没有反驳他们的解释，只是用委屈的眼神望着他们。反正人们会更愿意相信我的话。

　　官方声明和不该说出口的秘密。当这一切被点破，公众的关注和分量将毫无疑问地倾向于我这边。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消息，但只要冠上『秘密』的标签就能引人注目，更何况是关于猎人协会的丑闻。谁能忍住不去探个究竟呢？

　　「我们走吧，哥。」

　　「可是……宋泰元室长他……」

　　「没关系的，我会尽量想办法。」

　　在弟弟关切的声音中，我看向宋泰元。他冷冷地与我对视，那眼神冰冷到让人发怵。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会不会像我们初见那天那样，恨不得掐死我。

　　就在那一刻，他紧抿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宛如锋利的獠牙。

　　『还以为您戴着口套呢。』

　　竟然露出了獠牙。若是他轻易认输，我反而会失望吧。假装驯服到连撕咬和咆哮都忘记了，又有什么可垂涎的？

　　如果当初能轻易拔掉他的牙齿和利爪，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

　　离开机场后，我上了等候的车，接过手机，拨通了石时鸣的电话。

　　「尽量写得煽动一点。现代奴隶交易、起拍价十亿美元、权力阶层收藏觉醒者之类的。基于事实稍微夸张一下，务必让我的故事至少在一周内遍布各个角落。」

　　［这倒不难，不过您真的无妨吗？不是说您并不喜欢被人们议论吗？］

　　别装了，是谁故意铺好了这些暗示的，现在又来装担心？他该不会知道宥贤在旁边，故意这样说吧？真是个阴险的家伙。

　　「生活中偶尔也要接受一些不喜欢的事。拜托了。另外，别忘了顺带提升海渊的形象。」

　　［放心，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请交给我吧。］

　　「还有些事情需要调查……这些就当面再谈吧。」

　　电话结束后，坐在旁边的宥贤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说道：

　　「真的没关系吗？一旦话题传开，想彻底抹去几乎不可能了。」

　　「既然知道这点，怎么还特意到处散播名声？」

　　「我从不在意这些。」

　　「我也一样。」

　　不去搜就完了。虽然至少暂时还是得观察一阵。

　　「再说了，如果想抓住别人衣领把他拉过来，我也得有心理准备，至少手腕被抓折是很可能的。」

　　我打开新上传的机场视频查看。哇，我看起来真是可怜。前后站着几个高大壮实的家伙，衬得我更显瘦小。真有点尴尬。

　　「效果应该不错。」

　　对公众来说，还有对宋泰元来说，不就是你该保护的理想中的普通人吗？一个只想安安静静生活，却被卷入觉醒者风波甚至被绑架的无助受害者。别在意内情，只看表面就好。

　　＊

　　那天晚上，猎人协会就白天爆发的疑虑发表了声明。

　　承认内部举报属实，实际上是由协会长和部分协会成员主导，通过宋泰元室长协助解决韩宥真绑架事件。同时辩解称宋泰元承担责任是为了保证调查的顺利开展。

　　宋泰元也出席了发布会，平静地予以承认，说韩宥真猎人会产生误解是情理之中。

　　「真是个混蛋。」

　　不是在骂人。好不容易抛出的球，他居然直接送回给了主人。当然，他也不会摇尾巴，因为只是义务而非自愿。

　　不过，针对宋泰元的舆论攻击暂时被平息了。

　　「得趁热打铁，迅速结束这件事。」

　　「本以为稍微削掉损害严重的部分就好了。」

　　与我一起观看发布会的石时鸣说道。

　　「铺垫好局面后您才说这种话？这次要抓住机会解决掉，我可不打算再做第二次。」

　　也没有那个能力。

　　＊

　　次日起，各种媒体纷纷报道我的故事。

　　似乎想要彻底挖掘我的一生，觉醒前甚至小时候的事都被翻了出来，真是尴尬得无以言表。

　　［从小失去父母，还要抚养弟弟，真是天生的好人啊。］

　　电视画面上，一个自称认识我的人接受采访。我完全不记得他是谁。编造了一个我早年失去父母、后来抚养成长为S级猎人的弟弟的美好故事，我的知名度顿时飙升到了顶峰。连宥贤的辛酸往事也顺带被插入报道中。

　　觉醒为S级猎人后，由于年纪尚小，各方虎视眈眈，无奈之下与兄长疏远。那个既是亲人也是抚养者的哥哥被迫无视，独自一人将公会一步步发展壮大。三年内，凭借艰苦努力，终于将公会成长为业界巨头之一……

　　该死，我弟弟受了太多苦吧。什么鬼根源，忙成那样，还没让他长大就逼他觉醒。未成年人啊，真是畜生！那些欺负孩子的家伙都该死。

　　就在这时。

　　［地下城道具走私！S级装备也在其中！］

　　突发新闻滚动播报——猎人协会某位高层将地下城的道具私运出国被揭发了。

　　法律禁止个人擅自将地下城道具，尤其是高阶装备出口，因为这些装备的保有对国家安全和地下城管理极为重要。

　　外国人虽可以通过正规拍卖购买高阶道具，但与国内猎人不同，手续费和税费高昂，且S级装备必须优先提供给国内猎人。事实上，S级装备几乎不可能流出国外。

　　然而协会的某位高层居然偷偷将这珍贵的S级装备卖到国外。正值协会丑闻不断之际，这一事件无异于火上浇油，舆论迅速在网络和线下引爆。

　　「按原本的时间表，这件事原定两年后才会曝光呢。」

　　举报人韩宥真，海渊和世成联合调查。已知的事件只是重新确认而已，名字和体貌特征倒是费了些功夫才记起。

　　两年后道具走私案中牵涉的人不止电视上那位光头叔叔。涉案人员众多，导致一片哗然，以至于我对案情细节也记忆犹新。

　　「而且还不止这些。」

　　他不仅仅是在倒卖道具罢了。涉及地下城交易的种种腐败，压榨低阶猎人，非法地下城副产品生产等。地下城体系尚不完善、漏洞众多，而利润丰厚。这才让种种腐败丑闻在短时间内接连爆发。

　　目前能曝光的还不到一半，但已足够。

　　「做好辞职准备吧。正好有一个不错的借口不是吗？」

　　那位闻讯赶来的协会高层表情僵硬地瞪着我。这样的眼神，哪怕不做恐惧抗性也不会觉得痒。

　　「其实我也想直接公开，但为了顺利交接工作，您不如主动推荐接班人吧。」

　　「不过是罚点款的事罢了。」

　　「平时确实如此。但是现在，只要和猎人协会扯上关系，即便是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

　　尤其是涉及协会相关人员的贪腐，平时也就几篇报道而已，现在却得脱下官袍挨打。添上一块木柴，马上就有满手火把的人上前举行火刑。

　　作为典型的祭品被抛出来，烧得差不多只剩灰烬了。

　　「……你这是想往协会安插自己的人，随心所欲地操控吗？」

　　「那可不敢。我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人。」

　　石时鸣戴着改造外表的明宇标志眼镜，展示了一些预备人选名单，开始解释道。

　　「这些人是猎人协会初期的部分元老。他们的业务能力远胜现任管理层，即便退休了，也无需担心后续问题。」

　　他这番直截了当的对比让理事的脸上显露出些许不悦。名单上还有未来将崭露头角的人物。

　　虽然不可能完全换血，但若有更多优秀之人，协会的状况或许会有所改观。至少比现在好。

　　「如果这种威胁换人的行为曝光——」

　　「我可~没问题。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公务员，完全垄断的私人企业，了不起就是罚个款。」

　　国家和国民都站在我这边。虽然难免会挨骂，但也只是少数人罢了。况且考虑到我的价值，即便犯下杀人罪，也不过是被软禁在家，继续培养怪物罢了。

　　虽说不公，但谁让我不可替代呢。毕竟宥贤靠着Peace的帮助，已经打破了S级地下城的最短攻略纪录，又怎么可能舍弃我呢。

　　「所以，还是希望您能尽早做出明智的决定。以干净的形象体面地离开，去尝试别的挑战吧。」

　　比如说，常见的国会议员什么的。所以趁我放手时抓住机会吧。

　　被通知了期限的理事恼火地说会尽快联系我，然后便离开了。好了，现在还剩几个？

　　—咿呀！

　　Peace猛地一跃，咬住了抛向空中的球。啼啼也急忙跟上，但只能在地上扑腾，完全碰不到球。

　　—嘟嘟，啾！

　　科梅特挂在天花板上垂下的绳索上，扑腾着翅膀，示意我也扔一个给它。我朝上抛去球，

　　啪嗒！

　　Peace敏捷地抢先一步接住了。

　　—嘶嘶！

　　「Peace呀，也该让让你弟弟吧。」

　　—呜喵。

　　Peace假装没听见，蹭了蹭我的腿撒娇。可能是离开太久了，撒娇得更厉害了些。我一边抚摸着Peace，一边偷偷把一个小球扔给科梅特。这是姜素英送的小球，带着金色闪光，小龙崽紧紧抱住，在空中迅速盘旋。啼啼看着也跟着拍起翅膀。

　　—啼啼啼啼！

　　「要不要给你戴上飞行脚环？」

　　—啼啼！

　　我拿出了之前拜托明宇制作的给啼啼用的飞行道具。只要戴在脚上就可以飞行。

　　—啾啾！啼啼！

　　啼啼像个圆滚滚的白色小气球般轻轻飘起。为了安全，我设定了低速和柔和的飞行模式，看上去不像一般鸟儿那样帅气，反倒像在飘荡，悠悠然地。

　　—啼啼！

　　啼啼似乎非常满意。它悠然地在空中飘荡，最后轻轻降落到我头顶。

　　「莉艾特很快也要回来了，家里又多一位成员了。」

　　莉艾特目前在帮协会攻略地下城，以此赎罪。如果不是她代替宋泰元进入S级地下城，他可能也没机会参与绑架案的调查。或许那样对我来说更轻松。

　　咔哒。

　　这时，门响了起来。不是明宇。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吃晚饭了吗？」

　　我猜是宥贤，便朝玄关走去，Peace却迅速跳到我面前挡住了路，然后变成了成年体型。

　　—嗷呜。

　　看来不是宥贤。我赶紧开启恐惧抗性，拿出手机。随即现身的竟然是宋泰元。他的钥匙是从哪里搞到的？汉新那边？

　　「真没想到您会不打招呼就来，真让人意外。」

　　「多亏了韩宥真先生四处搅动。」

　　他疲惫的声音沉沉地低落。看来是协会的高层在他耳边抱怨个不停吧。我忍不住轻笑了。

　　「抱歉，我可不像世成公会长，只靠下跪是不会轻易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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