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神明

　　光茧中的我睁开双眼，管理员权限的洪流在血管里奔涌。湮荒神的黑潮已经吞噬了半个世界，天空像被撕碎的纸页般剥落，露出背后虚无的代码深渊。
　　控制台悬浮在我面前，出现了两个冰冷的选项：
　　A. 格式化当前世界
　　B. 管理员自毁程序
　　我盯着这两个选项，陷入了沉默，不应该啊，我都拿到百分百的管理员权限了，为什么会跳出这样的结果？
　　“原来你是这个世界的程序编写人。”湮荒神的声音从黑潮中传来，夹杂着电子杂音，“可笑我还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既然你是编写人。”
　　湮荒神的声音低了下来，竟透出一丝犹豫：“为什么会为了几行无关紧要的代码做到这种地步？”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血腥味：“如果是刚进入这个世界的莽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A，因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可是现在——
　　脑海中闪过碧月熊陪我冒险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画面，想起书虫临死前死死护住的那本破旧笔记。
　　那些真实的、鲜活的、温暖的、不完美的生命，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代码”啊？
　　“二选一你大爷！”我一拳砸在光茧内壁上，指节传来剧痛，却比不上胸腔里的窒息感。
　　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都不是！
　　神印在胸口疯狂跳动，像是感应到我的愤怒。我忽然想起刘长发消散前说的话：“别忘了老子！”
　　那个连代码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教会我的远比任何程序都多。
　　“老子两个都不选——”我大喊一声，积蓄全部力量的一拳砸向控制台。
　　这一击带着两次穿越的羁绊，带着五神兽的温度，带着所有不甘与愤怒。数据碎片如星辰四溅，世界发出破碎般的响声。
　　我仿佛听见焚雷兽的吼叫、幽影狼的长啸，还有……千汐带着笑意扑向我的那声“莽莽”。
　　湮荒神的数据流突然扭曲成惊恐的锯齿状：“你疯了？控制台是稳定锚，毁掉它等于毁掉最后的修正机会，这样下去谁都别想活了！”
　　“那又怎样，我讨厌二选一，要么给我第三个选择，要么我两个都不要。”我看着控制台的碎片在数据风暴中飞舞。
　　天空出现了血色倒计时：00:15:00，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头顶跳动的数字，瀚海大陆的一切开始像素化分解。
　　“我现在要去和他们告别了。”我转身走向光茧边缘，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自便吧。”
　　转身的刹那，湮荒神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一万年前，在你进入这个世界时，我就感知到异常，我不明白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变量，却拥有编写规则的权限。”
　　“神界的普通灵兽被你修改成不存在的神兽，永夜之地本不可能会出现政权，可偏偏出现了永夜明，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选择了观察你，而不是修复你造成的异常。”
　　“你的出现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每个举动都在破坏这个世界既有的平衡，可你浑然不觉。”
　　“神帝贪婪无上的力量，魇族渴望平等的阳光，五国依赖神兽的庇护，这个世界开始以你为圆心运转，湮荒之战实际是因你而起的——第一次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算是你被自己的造物反噬吗？”
　　“不算，是我在被他们救赎。”我扬起嘴角，笃定地回答他。
　　我踏出光茧，看着满目疮痍的世界，那些伤痕累累的伙伴们，焚雷兽的毛发焦黑卷曲，霜晶龙的鳞片剥落大半，幽影狼一瘸一拐地拖着书虫逐渐冰冷的身体，烬只剩下裸露出来的雾态核心。
　　天空在崩塌，大地在陷落，像素化的裂痕正在吞噬一切。
　　我张开双臂，催化神印里的力量，将所有相识的人悬浮到我的周围，我看着这些由我亲手编写却早已超越代码的生命。
　　我告诉他们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我，关于一切的真相，以及我的最后选择。
　　焚雷兽的耳朵动了动，雷光在伤痕累累的皮毛间流转：“代码是什么？”
　　像素化的雨水穿过霜晶龙残缺的躯体，它固执地用头颅蹭我的掌心：“不重要，你就是我们的神明。”
　　烬的雾态核心亮得惊人：“下次创造世界的时候，不要再制造魇族了，不对，没有下次了……”
　　“好吧，莽莽，一起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千汐愣了一会，转而兴奋起来，“不过我竟然能和创造者当好朋友，这种感觉也太棒了吧！”
　　数据风暴撕扯着记忆，我看清了——秦炀每次挥剑时肌肉的颤动，温娘熬粥时哼的小调，书虫记录时笔尖的迟疑……这些细微到令人心颤的真实，怎么可能是算法生成的呢？
　　我的眼泪突然决堤，滚烫的液体砸在焚雷兽的皮毛上发出轻响，
　　手指穿过霜晶龙破碎的鳞片，心里又有了强烈的不舍，这群笨蛋，明明都要死了……
　　海璃的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她看起来和我一般大，身上带着海洋的气息：“莽莽，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暂，但我很高兴你能带归海国重新回到阳光下。”
　　【00:00:30】
　　五神兽突然同时仰头长啸，声浪震碎了逼近的像素裂痕。它们的毛发鳞片开始发光，化作五道流光缠绕住我。
　　“好了。”熊崽最后蹭了蹭我的脸颊，“创造者不该为造物哭泣哦。”
　　在彻底崩塌的瞬间，我看见他们每个人都在笑。
　　崩解的无名书上出现最后一行字——终章：共同赴死。
　　【00:00:00】
　　时间到，他们开始化作光点消散了。
　　焚雷兽的雷光最先熄灭，它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我的手腕：“主人，下次记得给我多加几道闪电。”
　　霜晶龙的鳞片一片片剥落，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海底太冷了，能遇见主人真好。”
　　幽影狼的影子越来越淡，却还在固执地叼着我的衣角：“主人，要记得给我留块肉。”
　　碧月熊的爪子轻轻搭在我肩上，毛茸茸的触感正在消失：“别哭别哭，我会想你的。”
　　风暴鸮啄了啄我的耳朵：“我还想带你去尝遍晋楚国的美食呢。”
　　我拼命想抓住他们，可指尖只触到飘散的光点，烬的雾态核心最后闪烁了一下：“永夜见不到破晓了……”
　　书虫手里的无名书彻底消散前，那行血字突然飞向天际，在崩塌的代码深渊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裂痕。
　　湮荒神声音出现了一丝讶异：“这不是程序指令，这是什么？”
　　我仰头看着那道越来越亮的金痕，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湮荒神的黑潮：“你快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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