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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与乌浒长公主里应外合之后,萧锐锋的铁骑便如利刃般刺入了于越腹地,赵元于暮色四合之际斩下了俺达骇的人头,收编其投降的人马。
随后赶来的若久以及浑雪、浑雷则协助萧锐锋变相控制了于越王庭,连长公主的势力也被死死压制。
长公主也不是没有想过伺机反抗,可当她亲眼见到萧锐锋是如何残忍地虐杀了羯朱的表兄以及所有负隅顽抗的俘虏后,登时就吓得收了心思,宁可当只缩头猴,也不想当只摸不着头脑的鸡。
于越王庭的硝烟尚未散尽,萧锐锋便又展开布局,执行起了沈青曾经提出的围困乌孙的计划,与之前相比,于越距离乌孙的距离确实更为有利。
经过商议,他命浑雪、浑雷率精锐围困乌孙——这是对羯朱的试探,看他是否会为阏氏的母族出手。
“青大人,若久知晓一条乌孙通往乌恒的隐秘山道。”
出了军帐的沈青突然被若久伺机拦住,就见她单膝跪地,抬头迎上沈青探究的目光时,唇角噙着的笑意如同一柄出鞘的弯刀,
“请青大人允若久率□□扼守此段要道。”
沈青把玩着军令牌的手指微微一顿,挑眉问道,
“方才将领共议时你因何沉默不提?”
若久抬头,直面沈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的眼中闪着灼灼的野望,
“青大人就当若久唯恐被旁人抢了功绩吧,毕竟,方才那些将领不是比我出身好,就是比我战功高,既然青大人有意让我做乌恒新王,我就不能被谁比下去,不想路子挣一挣更是心有不甘。”
沈青颔首了然,忽而一笑,
“好,山路险峻,万事小心。”
他拍了拍若久的肩膀,允了她这个表现的机会。
如此,浑雪、浑雷在乌孙人的聚落外列兵两日,小规模的几场交战是赢多输少。
他们又凭借语言优势,令乌孙许多将士乃至王族的意志都出现了动摇。
而这几日,若久都带人苦守在那条山路上。
夜已深沉,此时的若久蜷缩在狭窄的岩洞内,夜风令她的齿关止不住地格格作响。
山上的夜很冷,她冻得手脚发麻,却害怕篝火会暴露她的埋伏,只能辛苦忍着。
冬狸搓着冻红的手指钻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久姐姐,外边几个浑人说能用身子给你暖暖……你要是真冷的话……”
冬狸比若久抗冻,却也觉得难捱,因着担心若久便替一些想占便宜的男人传了话,这在他们作风豪放的草原其实倒也没什么。
若久冷哼一声,钻出去找了那几男人。
她将那些男人聚到一处,指尖抚过他们的肩头,待撩得男人们心里发痒,她才言笑艳艳道,
“方才是哪个男人想疼我?我怕冷得很,得挑块厚实的绒皮毯子。”
男人们一听便纷纷取下了自己裹身的毯子,献宝似的让若久看。
若久笑着将几块厚毯子抱在怀里,绽出一抹几近妖娆的笑,顽皮又恶劣道,
“毯子我收了,心意也领了,兄弟几个今晚可要抱紧些,不然冻坏了我可心疼。”
男人们含混的咒骂声被她抛在了身后,她笑着回到岩缝,将一块大毯子丢给了正冻得洞外蹦高的冬狸。
“别蹦了,裹上,睡觉。”
若久嗔笑,眼底浮上几许温柔。
冬狸笑嘻嘻地裹紧皮子凑过来,
“就知道久姐姐拿我当亲弟弟疼,我刚才冻得都想跟隆津挤一觉,那人却嫌弃我。”
“隆津也没少嫌我,别理他。”
若久嗤笑,又分出条毯子给冬狸裹严实了,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妹妹活着,也应就是你这么大年纪了。”
冬狸知道若久又难过了,便问,
“我猜等你当上乌恒的新王,第一条命令就是去找堤玛吧?”
若久对冬狸的话不置可否,表情却有些苦涩,
“试试吧……当初我硬要追随二王子四处跑商,其实也有碰碰运气的心思……他帮我找过,但我想有些事确实需要实权才能办到……”
冬狸不想若久陷于伤感之中,便忽又挤眉弄眼地问,
“那赵将军呢?当了乌恒王,你对赵将军可有打算?”
若久听罢却罕见地叹了口气,难过得没比方才好多少,
“谁知道呢?我猜那男人对草原女人压根没兴趣……算了,反正男人多得是,当了王,我还能缺男人不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传来了一声撕裂夜幕的嘶吼,
“乌孙人来了!!”
金属碰撞声霎时炸响,两百余人如潮水般严阵以待。
若久按着弯刀列在队首看过去,就见月光下五十余骑如鬼魅般浮现。
队尾华服贵族们身上的金饰宝石反着夜光,而队首的伏娄则率领着三十余名姿态诡异的护卫策马而来。
“诸位,此路不通。”
若久笑着,却绷紧了皮甲下的肌肉,举刀时她身后近两百张弓弦即刻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伏娄却不屑道,
“不想死就让开路。”
若久蹙了蹙眉,不明白明显处于劣势的伏娄为何还是底气十足,而隆津则小声提醒她道,
“当心,你细看那些士兵,有古怪。”
若久定睛一看,才注意到那些士兵的脖颈正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最骇人的则是他们翻白的眼珠浑浊如蒙着蛛网的琉璃,在月光下泛着尸骨般的青白。
“这是……病了还是……”
若久想说“死了”,可话未出口,已觉有些荒唐,毕竟伏娄怎么可能赶了群死人兵?
可事实上,借住白曜的力量,伏娄真能“赶尸”,此次他是奉羯朱之命来救乌孙几名王族的。
羯朱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乌孙,便应了阏氏的请求让伏娄孤身潜入了乌孙聚落救出阏氏的家人。
而伏娄则借助白曜违规使用的“丧尸丸”,以“乌恒大巫婆婆所赐圣药”为名,诱骗了王族的三十多名精锐勇士服下。
如今,那些勇士已不再是活人,而变作了行尸走肉,只听从伏娄的号令。
白曜从未进行过这样的违规操作,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它想尽快杀死黑曜选定的“王”,赢了就能抓到黑曜后强制格式化,以便在神明动怒之前护住黑曜。
与削减生命值的恶罚相比,白曜更畏惧的则是当“天罚”降下时,它将永远地失去黑曜——只要还有它能做的,违规也好,恶罚也罢,它统统都不在乎了。
它只想要黑曜重新成为它的影子,成为只属于它的。
然而,它却始终想不通自己对黑曜的感情——愤怒?执念?还是某种近乎扭曲的依恋?
它只能将其归咎为“分离焦虑”。
它难过于黑曜在执意创造的那个黑漆漆系统里受苦,更难过于黑曜竟为了一个叫作“冉”的人类,不惜与它百年为敌。
“……没关系的,”
白曜在明如永昼的“瀚海”中,凝视着滚动的蓝色数据流低语,
“只要把黑曜抓回来,我们就能回到最初只有彼此的时候了……”
对于白曜的棋局与心思,伏娄向来懒得揣度,但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却曾令他的汗毛陡然竖起,自心底掠过了深深的寒意,仿佛看到了白曜正将公正与理智一点点碾碎成了供养疯狂念头的养料。
不过效忠的本能还是立刻绞碎了伏娄片刻困惑与动摇,他说服自己,萧锐锋的死是为了白曜的胜利,而沈青的性命则是献给阿炎最好的祭品,如今再多一把嗜血的刀,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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