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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相见
入目所及,奇峰峻岭,缓丘层峦,青山环抱,绿水长流。
氤氲云雾间,隐约得见院落中亭台楼阁;
山环水抱处,悠然卧立有黄狗人家。
画中景象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破画而出。
诸葛逸早已瞪大了双眼,感叹出声:“这不就是我们庄子?”
他指了指画上的一处所在的牌匾,正正书了“书香苑”三个大字:“我们便是在这。”
他又依次指了其他几个院落前的牌匾,一一点出名来。
“‘药庐’、‘紫薇阁’、‘往来坊’、‘剑林’......”
所有庄中院落都一一呈现在了画上,连所处高山矮丘,彼此间的位置,院周山色景象都分毫不差。
诸葛逸保持着错愕的神色,看向忘忧,不由得出声唤她:“师妹......”
忘忧掩口轻咳着,闻言看向他,浅笑着与他点了点头。
师伯开口盛赞起来:“画得好,画得好啊!从前的画是细致入微,这副却是浩瀚大气。”
“忘忧,你这不仅画艺未减,更多了份泰然沉稳。难得,实在难得!”
二人从书香苑出来时,手中已多了坛美酒。
诸葛逸边走,边不断侧头看向忘忧,眼中带着疑惑又敬仰的神色。
忘忧轻咳着打趣他:“咳咳...怎么?想拜我为师学作画?”
诸葛逸却并未反驳,说话竟也恭敬了许多:“从前竟不知你画得如此好,师伯都能赞不绝口。”
忘忧并不想让他变得拘束,轻声答他:“画得再好,也是师兄的师妹,还得靠师兄带着,才能出去吃糕点。”
诸葛逸这才变回神气起来:“不错,你再厉害,我也是你师兄。”
忘忧浅笑着点点头:“是,是。”
二人回到药庐,简单用了早膳,再预备出门去往来坊时,诸葛逸手中执了小酒壶,忘忧身侧则佩上了羽霜。
诸葛逸有些惊讶:“平日不练功时,不是不带羽霜的?”
忘忧回他:“今日外出,还是谨慎着些。”
她将话头一转,问起他来:“桃花酿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壶:“在这呢。那么大一坛,可不能一次就送光了。”
他挑了挑眉,笑着补充:“师兄瞧着,还能送个七八次。”
接下来的事,如诸葛逸料想般顺利。
坊主师伯大笑着收下了一小壶桂花酿,将它稳妥收好了,叮嘱了诸葛逸几句在外跟紧众人,便爽快的将他抱上了马车。
忘忧躲在随行运货的木箱中,以袖口紧捂了口隐忍咳嗽。
在她即将隐忍不住之际,一行人停了步子。
再出来时,俨然已置身于另一处普通的杂院之中。
四周匆忙看了眼,只瞧见打开箱盖的诸葛逸时,她才放心的猛咳出来。
咳嗽了许久,她才缓缓止住,伸手接过诸葛逸递来的杯盏,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
“好些了吗?”诸葛逸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相符的担忧。
忘忧对他提了提嘴角:“好了。”
“那我们快些动身。师伯师兄他们都在前面院子里理货,我们趁机溜出去,天黑前赶回这里,和他们一同回庄。”
忘忧点点头,跨步出了木箱,与诸葛逸一道,偷偷溜了出去。
出了杂院后门,忘忧才惊讶发现,此处从前来过,竟是在王府与死士营的半道岔路上。
她呼吸急促到不能自己,想象着稍后北原飒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诸葛逸将从杂院里牵出的马引了过来,马绳递给她,一并递给她一方月白丝帕:“我俩同骑一乘,快去快回。”
“你这长发太招眼了,包住了才好。”
忘忧点点头,取了丝帕包过发顶,又与他上了马。
马鞭挥持间,二人已策马远去。
城内果然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
诸葛逸跳下马去,再走不动路,到处摸摸看看。
忘忧心中着急,却又不能将诸葛逸一个小童留在闹事之中,只得一路哄着他,好不容易到了珍馐斋。
二人要了一间雅间,忘忧很快要了几碟含酒酿的糕点,又另点了许多新式点心。
见诸葛逸吃得赞不绝口,她心中的歉意稍许消减了些。
终于诸葛逸吃多了酒酿糕点,面上红扑扑的,直言困乏,转眼间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忘忧见了,急忙出了雅间,关好房门。
她疾步走至掌柜处,结清了帐钱,额外多付了一金,写下了一处所在。
忘忧再三叮嘱,让掌柜的好生照顾雅间内的孩童,务必在天黑前,将他送回写下的位置。
事情安排妥当,她才快步离去。
北原王府内,北原飒在主殿正坐,不动声色地听着殿中大臣的禀告。
有大臣禀告,日前龙井将军府与镰仓将军府已达成同盟,正在属地边缘集结军队;
有大臣禀告,北方接连干旱,赤地千里,后又蝗灾四起,致使地里颗粒无收,流民四起,纷纷向京都涌来;
有大臣禀告,受龙井将军府所建的船队、商队影响,各将军府与朝廷的贸易往来越发少了,库中银钱日渐空虚;
有大臣禀告,受命调查忘忧姑娘失踪一案,只调查到她消失在与龙井将军府的接壤地界,其余仍未有新的进展。
北原飒登时发了怒,将茶盏猛地掷下地,喝令一众大臣滚出殿外,屏退了身后立着的秋、冬。
他重新跌回座椅里,头倚靠在椅背上,重重呼吸着,手在眉心处重捏。
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走近。
听出来人功力不浅,他理所当然料想是春、夏、秋、冬四人中的一个。
他微皱了皱眉,口吻中有些不耐:“本王说了,退下。”
脚步声未退远,反而更近了,直直走到他身侧。
“啪嗒”一声轻响,来人将茶盏轻放在桌上。
殿内响起轻轻悠悠的嗓音。
“阿飒,气大伤身,喝点茶,别生气了。”
这魂牵梦萦的声音令北原飒身子一顿,捏在眉心的手也停住了,他却并未睁眼。
忘忧立在桌旁,静静看他,目光从他的发顶移到眼眉,又下移到唇畔。
分别不过一载,他的变化并不大,只眉目中的愁思与冷漠多了许多。
见北原飒始终微闭着眼,忘忧再次轻声唤他:“阿飒。”
他猛然睁开了眼,却未看她,只倾身向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将茶盏很快放了回去。
茶盏间始终略有轻微磕碰声响。
忘忧轻咳几声,又走近一步,在他坐着的座椅边蹲下身去。
她伸出手,去握他撑在桌边的手,却在触碰到他手之前往回缩了缩,改为拉扯他的衣袖。
“阿飒,是我,忘忧,我回来了。”
北原飒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面上,眼中的情绪纷繁复杂,既有欣喜,又有怒气,另带了几分怨恨。
他还未细看她的面容,就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压倒在桌上。
他居高临下看她,声音中满是冰冷:“竟真是你。”
“知道本王为何不敢睁眼看你?因为方才的场景,在本王的梦里出现过许多次。”
“本王明明听到你的声音,闻到你的气息。每次一睁眼,你一瞬便消散了。”
北原飒收紧了掐住她脖颈的手,冷笑出声:“看来这回是真的了。”
“北原忘忧,从前你既向本王许诺,便不该离开。既选择了离开,更不该回来。”
“怎么?龙井泽一竟舍得派你过来,再为他刺探一回?”
忘忧眼眶渐渐变得通红,胸腹内寒气快速上涌,却因为被掐住了脖颈,并不能咳嗽出来,只能张口喘息着,却是徒劳。
北原飒见她神色痛苦,纵然眼底面上仍有盛怒,却立马松了手。
他皱眉看她滑落在地,猛烈咳嗽干呕起来。
乘着这个空当,他才仔细看清了她。
她似是未变,又似是变了许多。
长发不再披散在肩头,而以月白发带高束在了发顶,垂下一束发来。
身量较从前更苗条瘦削,衬得小巧脸庞上的双眼愈发楚楚可怜。
从前的肤色便很是白皙,现下看来,又比从前白了许多,略显得苍白。
气息吞吐间很是沉稳,那是有功力之人所特有的。
北原飒终是不忍她咳嗽不止,自桌上端起茶盏,递到她眼前。
“喝口茶。”
忘忧接过茶盏之时,他又迅速抽回手去,令忘忧心下略感失落。
她却并不气馁。不论何种原因,始终是她先违背从前诺言,她只要今后陪在他身边,便已知足了。
她将茶盏放在掌心捧了,感觉到些许暖意。
北原飒对门外唤了一声冬。
冬立马进了殿内,低头快步到近前等候吩咐,在见到地上坐着的忘忧时,面上明显一愣。
忘忧也看向她,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北原飒的声音仍旧没有多少温度:“卸了她的佩刀,将她带回寝殿。不,安置在院里的偏殿。另去府库里,取从前打造的那副玄铁锁链,将她锁了。”
说完,他已迈步走向殿外。
忘忧起身才跟了两步,却被冬拦在了身前:“忘忧,走罢。”
忘忧婉拒了冬的搀扶,一路轻咳着,跟在她身后,随她一同入了寝殿旁的偏殿。
偏殿内的布置仍是从前模样。
冬细细打量了忘忧许久,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问出了心中困惑:“忘忧,这一载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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