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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语
我,苏临,字花燃,梨花的花,燃烧的燃。
我是天府神官之一,世人名曰:山水郎。
我在人间,算是游历,有将近七百年了。可以说此番人间,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七百年,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兜兜转转。
京城最大的茶馆里,三楼第七桌的椅子,换过六次。头一回是老旧檀木,后两回是竹藤,再后来一回是金檀,之后两次,都是刻花红木。
还是京城,一处客栈旁边的商铺易过五家人,换了七回名字,我觉得最好听的那次,是叫候君回。
城镇,某个不知名的湖四周,从左边开始数,第三十九棵树,某年寒冬的时候差点死了,我正好路过,随手救活。
那片树翻新过三回,柳树栽成杨树,杨树败完两次,后来又栽回柳树。
那片湖里散的鱼种,也改过三回。最初是细长银鱼,后来换成红鲤,再之后加养了金鲤。
还是城镇,原先一处赌坊换过六次产业,最先是书斋,布料坊一家,胭脂坊两家,古玩一家,最后又换成书斋。
从那里往西走,大概一公里,有一处屋舍,挺大,但普通住宅罢了,不值一提。
离那里不远有一家春楼,总共只换了两次名字,第一回叫玲珑院,后来叫百花楼。
就在那旁边,走一阵能见到一大片桃花林,每年三月,都有很多人去,也有人在那里贩东西。
远些有处码头,我大概是八百多年之前,在那儿种过一棵树,如今当然还在。
再远些,我记得是有一家胭脂阁,到了如今也依旧是。
再远,再远些有一家宅府,七百年前主人家是姓常。后来换了一回,改姓周,再后来,许是土地要重修,就彻底没有了。
七百年,人间并不太平。人们时常战争,天下不定。
京城那家茶馆,期间有两百多年都是荒废,之后又重新开起来。
客栈旁的商铺在战乱时会关门,等到天下稳些了,又不知是谁操办了。
人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依旧谈死生契阔。
我见过一双一双人亡命天涯,穷途末路之际还许愿来生。
人们在难得和平的岁月依旧会强加定夺。
我见过许许多多人不甘而死,生离死别之时才情话敢说。
当然,自私说,这些都与我无关。
七百年,之后又该去哪儿呢?
......
......
我,苏临,字花燃,梨花的花,燃烧的燃。
好久好久之前,有个白痴,总爱叫我小神仙,我最开始不想搭理,可他太不要脸,而且一贯油腔滑调,满不正经。
实在是厚颜无耻,死皮赖脸。我不得不应他。
我是天府神官之一,世人名曰:山水郎。
也是好久好久之前,那白痴说我,是个小树妖。树妖就树妖吧,偏要加个小字,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许是喊着好玩。
我在人间,算是游历,有将近七百年了。可以说此番人间,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在人间,是在寻人,有六百九十三年。可以说此番人间,没有我没找过的地方。
七百年,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兜兜转转。
七百年,其实说白了,我只能兜兜转转。去过一回的地方,隔一阵子又得再去看看。
京城最大的茶馆里,三楼第七桌的椅子,换过六次。头一回是老旧檀木,后两回是竹藤,再后来一回是金檀,之后两次,都是刻花红木。
京城最大的茶馆里,我唯一没有喝过的茶,叫六安。也不是没有,好久好久之前,和某个白痴一起喝过,之后再也没有。
好像听不得这个茶名。总想落荒而逃。
还是京城,一处客栈旁边的商铺易过五家人,换了七回名字,我觉得最好听的那次,是叫候君回。
还是京城,我唯一没有住过的客栈旁边,有一家商铺,易过五家人,换了七回名。我帮他起过一次,叫候君回。
那人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说,希望大家都是回头客。
但其实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城镇,某个不知名的湖四周,从左边开始数,第三十九棵树,某年寒冬的时候差点死了,我正好路过,随手救活。
城镇,某个不知名的湖四周,从左边开始数,第三十九棵树,好久好久之前,我在下面找到过一个醉酒的白痴,原本只想带他回家,结果被他带湖里了。
真是得不偿失。
那片树翻新过三回,柳树栽成杨树,杨树败完两次,后来又栽回柳树。
那片树翻新过三回,柳树先栽成杨树,可我私心不想他变成别的,所以那些杨树很快就败完了,只能又换回了柳树。
那片湖里散的鱼种,也改过三回。最初是细长银鱼,后来换成红鲤,再之后加养了金鲤。
那片湖里散的鱼种,我最见不得是最开始的细长银鱼,直往身体里钻。
疼。疼得指尖发颤。尤其是晚上,尤其是月色很亮的深夜。
直到它换了红鲤,我才又敢去看过。
还是城镇,原先一处赌坊换过六次产业,最先是书斋,布料坊一家,胭脂坊两家,古玩一家,最后又换成书斋。
还是城镇,原先一处赌坊换过六次产业,最后一次我去买来,送给一个书生。那白痴之前最喜欢去这地方,所以还是换成书斋的好。
若寻着那白痴,便叫他去读书,莫要在玩赌。
赌有什么好的?虽说那白痴确实很在行。
从那里往西走,大概一公里,有一处屋舍,挺大,但普通住宅罢了,不值一提。
从那里往西走,一千二百五十三步,有一处屋舍,挺大,普通住宅。
七百年,空房罢了。
离那里不远有一家春楼,总共只换了两次名字,第一回叫玲珑院,后来叫百花楼。
我没有进去过,但那些老鸨总是喊我,我常常和她说,我应付不来那些姑娘。
不管什么年代的老鸨都是一个性子。听了这话,就不再言语。
就在那旁边,走一阵能见到一大片桃花林,每年三月,都有很多人去,也有人在那里贩东西。
三月,六百九十三个三月。人间的传统依旧还在。
我常常去那儿。只是从来没有走过另外一条人少的路。
时常有人问我要不要买香囊,我总说要买,要装桃花的,但要好解的那种,要就连傻子都解得开那种。
卖香囊的总是笑笑,问我是不是早就心有所属,着急了?
但我总说不是。
转念又一想,会不会太简单,那白痴看一眼就知道,觉得没意思?
那白痴很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总爱骗人。
还说什么一百年......罢了。
于是又说再要一个,要全天下都解不出的那种。
卖香囊的总是自作聪明,又说我是想避开哪家姑娘。我也没办法,只能随他说。
买了这东西,我根本不知道给谁。
等过了三月,就拿去放在那先前那湖,第三十九棵树下面。
远些有处码头,我大概是八百年之前,在那儿种过一棵树,如今当然还在。
那棵树,好久好久之前,算是救过那白痴一回。他许诺说,若是碰上那个栽树的,能以命相答。
笑话。谁要他以命相答?谁答应了?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
再远些,我记得是有一家胭脂阁,到了如今也依旧是。
胭脂阁,我倒是去过不少次,其中有几年,当时那个老板见我每次都要一模一样的一大堆东西,还笑话我是不是家里妻子的跑腿,我自然和她说不是。
我哪儿来的妻子?真是的。
再远,再远些有一家宅府,七百年前主人家是姓常。后来换了一回,改姓周,再后来,许是土地要重修,就彻底没有了。
那家宅府,是我在人间去过最多的地方。好久好久之前,在那儿头一回遇上那个白痴,本来找他问路来着,谁知居然被摆了一道。
被摆这一道,也算是命中注定了。
七百年,人间并不太平。人们时常战争,天下不定。
七百年,人间太不稳定,战争时常打乱我寻人的版图,过了一场战乱,百姓四处迁徙,又得再从头找起。
那白痴的名字也太常见,真该换一个。若是找着了,便和他商量商量。随我姓不也挺好?但又好像没有原来好听。
还是算了,到时候让他自己想。
京城那家茶馆,期间有两百多年都是荒废,之后又重新开起来。
某一年战火连天,这家茶馆进了士兵,扬言要烧了这里。我本不该管人间打仗的事,只是想保住这家馆,随便吓唬了他们一下,就全都跑了。
客栈旁的商铺在战乱时会关门,等到天下稳些了,又不知是谁操办了。
人间换过不知道多少代皇帝,时而稳定,时而战乱。只是天府,听说还是那一个,还在操权天下。
人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依旧谈死生契阔。
我见过一双人被一群人围剿,同死。我居然不知道那是不幸还是......万幸。
应当是不幸吧,若不是战乱。
但......总觉得那至少好过心死独活。
人们在难得和平的岁月依旧会强加定夺。
我记得好久好久之前,那白痴问我怕吗?也是好久好久之前,有谁和我说,要不后悔才好。
不后悔吗?其实我说不清楚。
当然,自私说,再没寻着那白痴之前,这些都与我无关。
也当然,七百年,我也终于知道,我应该是找不到的。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
七百年,之后又该去哪儿呢?
或许也是时候,回一趟天府了,也太久没有回去过。那白痴还说,叫我,要一直往前走来着。
你想问那白痴是谁?
我......
我记不得了。都已经七百年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我,我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不太记得他的声音了。
我寻那白痴做什么?
我......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最想......想告诉他,我不要道歉,不想要。
还想?想听他再唤我一声,毕竟......好久没听过了。
还......喜欢吗?
不,没有。七百年。早就,不是那个感觉了。只是......游历人间,顺便找找而已。
什......?我......眼眶红了?
怎的可能?你许是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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