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

　　我困在自己的房间里，只好找了以前写的文章出来翻看。刚看到第二页，我的房门一下被推开是爸爸进来了：“听说你相亲感觉不错，但妈妈说你是对的啊，你是该多买衣服打扮打扮，需要钱就跟我们说。这样，我马上就去银行给你卡里打钱，两千够不够？”我真的不想跟他争论，便点点头。但心里非常清楚，两千在平城的商场里连一套完整配置的钱也不够。可是我什么也不愿再多说，家里还替我背着平城那套筒子楼小户型的贷款。我虽然不用伸手向他们要钱，但也无力再承担其他的负担。尽管我还能强制让自己存钱，可一个月也就一千出头的收入，那天去医院就花了小一百，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省钱了。现在居然让我大手笔花钱添置衣服打扮，别说我就没有这样的兴趣和念头，就算有也根本无力承担像样的穿衣配置。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既觉得膈应又无比排斥，在家里让我觉得窒息。我干脆猛地起身对爸爸说：“既然是这样，我现在还是回平城去吧，明天我可以有时间逛商场买衣服。”
　　爸爸听了面容舒展但顿时又收紧了说：“你这刚回来又要回去？”
　　“反正明天下午也要走，”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这不正好明天就可以马上去买衣服了嘛。”
　　看到我在收拾背包，妈妈有些失落地说：“我还做了一大锅烧鸡和排骨汤，你还是吃了晚饭再说吧。”
　　“吃了晚饭就没有车回平城了，”我背上背包准备换鞋，“明天一早再走，回到平城就快中午了。那样买衣服的时间就不充足了啊。”
　　爸爸也有些心软了：“你怎么说是风就是雨呢？让你买衣服也不是就让你现在啊…”
　　“明天反正也要走，不在乎这一晚上了。你们好好吃饭，我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我准备开门离开。
　　“那你等等，我直接拿现金给你，免得去银行转款你明天可能不能及时收到转账。”爸爸进屋去拿了一个信封给我。
　　“你给了多少钱？”妈妈一边问爸爸一边也进屋去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递给我，“那你都拿着，要吃好穿好，打扮好。”我推辞了一下妈妈坚持要给我，我便收下了。揣好了钱背好包我转身离开父母的家门，站在路边等公交车去平城车站坐车前往平城西车站。到了西车站后，我再坐第一趟公交车到了联大附近后，换乘第二趟公交车再回到住处。这么一路算下来至少三个小时没了。我既感动又难过地站在街边等公车，我不想打车，因为打车的费用是公交车费用的五倍。我盼望着公交车赶快过来，因为我好害怕被老同学或者熟人认出来，问我有没有对象，问我工作收入好不好。等了近二十分钟，终于盼来公交车，我赶紧如释重负地跳上车。一路上孤单的我，好想这时候有个男生像当初的小亮仔那样，温柔耐心地跟我说说话，也听我倾诉心中的苦闷和难受。不过，我想如果真有那样的男生在我身边的话，我的苦闷应该就会少了一半吧。在联大附近转乘时，我先去银行柜台把现金存进卡里。那些钱我是断然不会动的，买衣服再说吧。如果哪天真的遇到合适的折扣款再买也不迟，如果相亲的人只是因为一身衣服而对我另眼相看，那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下了最后一趟公交车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我先去吃了一碗杂酱面再回的出租屋。屋里空无一人，原来乔希也回了崖城过周末，我居然事先不知道。
　　“既然明天也要回来，不如今天就回来，索性明天就不用又一路奔波。”我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我不知道王大力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可以确定自己不那么喜欢他，但是我和他三观基本一致，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最主要的是，当那些男生都嫌弃我的时候，他没有。他有时间都会跟我在一起，哪怕是看相声听评书，哪怕是挤在快餐店里的一张小桌子上吃一碗面。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人好像也不喜欢我，反正没人喜欢我，但王大力肯陪着我，这已经不错了。就这样吧，我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生活如此现实和残酷，我已经学会放平心态。我知道，很快就是暑假。他要去参加一个实习调研，接着要回老家度假。这是他学生生涯最后一个暑假，要好好珍惜。只是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还得好好工作，天天挣钱，努力做一个独立的新女性。
　　大力临行前的一个周末，三姨又让我去她家吃饭，我把大力一起带去了。三姨偷偷把我叫到厨房说：“人长得还可以，家里情况怎么样？他毕业后准备留哪里？”我心想这些问题我都回答不了啊，只知道家里北方农村条件肯定好不到哪里，毕业后就业问题简直没一点头绪。我当然希望他留平城，这样我就不用再动了。可是还得看他到时候找工作的情况以及被选择的结果，都不好说。吃饭时，三姨及三姨父一个劲劝说大力之后就业留平城，他不置可否。四姨虽然没有加入劝说的队伍，一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让人很有压力。离开的时候，王大力对我说：“你们家人都劝我留平城，我知道是为你好。可是我能在平城找到好工作吗？”
　　我听了有点心塞说：“我本科那么多外地同学都能留在平城，你怎么就不能呢？”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工作啊！要随便找一个工作当然了…”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还是商务部？”我有点恼怒了。
　　“我家里的条件不好，要想改观非得脱层皮啊…”王大力的口气软了下去，但是依然很坚定要找一个好工作，无论在哪里。其实我也理解他，从农村出来的独子全靠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先在平城地质大学读的普通本科，后来去了北方一家大型的民营工厂做技术员。不过一年时间，他就跟上级搞僵了关系，后来决定考联大的经济学研究生改变命运，就更无所谓在厂里的表现。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改写命运，他当然不愿意因为其他原因来影响他的前程。我反正现在也是在私企里打工，之后还有一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几周后，我得知自己面试成绩不错，总成绩跃居第三名，考上了运城的事业单位。妈妈得知消息后在电话上都能听得出她笑得合不拢嘴，果然我还是一个没废掉的考试机器。但我全然不知，妈妈为了这个工作托朋友找了熟人打了招呼，生怕我在面试这关被黑幕。打招呼可不能空口白牙，想当初爸爸为什么没能去到效益红火的国企工厂，可不就是真的凭实力被拿掉的吗？公布成绩到进行体检有一段公示时间，随时接受大众的批评指正。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堆繁杂的工作了，我心情一时之间变得轻盈起来。有没有对象仿佛都不重要了，更何况我和胡锐也才刚刚开始。他时不时会在网上留言，交流一些日常琐事。事情进行地比我想象得更顺利，或许我真的就会跟他有下一篇章。听说马兴华也在积极备考事业单位，但是他好像只瞄准了平城几个城区的范围。想到就要离开平城了，我并没有像以前那么积极每月都回崖城一趟。我开始利用周末休息时间，一个人在平城的几个商业区闲逛。哪怕不买什么东西，就算过过眼瘾我也乐此不疲。我当然没跟其他同事提起此事，毕竟还没通过最后体检，万一事情有所变动我岂不是会在公司里落人口舌？体检安排在周一，为了尽快赶回公司上班，我周日晚上临时住在三姨家里，早上再由三姨父开车送我去运城指定医院进行体检。又过了两周，体检通过最后的录取结果也定了，且按通知我将要在一个月后报到上班。
　　尘埃落定后，我这才向方经理提出辞职。他有一些意外，但随即就镇定下来问：“你什么时候要去那边？”我指出一个月后就要报到，他点点头让我尽快和包哥交接，最快两周我就可以离职。我如释重负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工作并告诉了包哥自己不久就要离开公司的决定。同时我也在第一时间告诉了陶裕，她在吃饭的时候认真地对我说：“你确定你这么年轻就想呆在体制里？”
　　我顿了顿说：“但是考编有年龄要求，而且机遇和运气的因素很大，不是我想考就能考上的。”
　　“好吧，那我就祝你在那边工作顺利，生活开心！”她冲我一笑埋头吃饭。
　　“谢谢。”不知怎的，我心里又有点不舍，可能是又要换一个新的环境心里隐隐不安吧。我和乔希向房东提出一个月后退房，他同意了。方经理特意安排部门的同事一起吃饭为我饯行，是在一条小街上的小饭馆里。韩姐偷偷在我面前揶揄方经理一如既往的低成本小排场，章副经理在吃饭时才知道我要离开吃惊地问：“小木，你怎么不做外贸了？你英语那么好，怎么突然要去事业单位？”我只好以本想试试结果一试就考中为由搪塞了过去，大家表面一片和谐地吃着。我端起茶杯站起来对大家说：“感谢方经理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帮助，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方经理让我坐下说：“应该是公司谢谢你，你帮部门做事情，希望你以后前程似锦！”饭后我最后一次把工作交接给包哥，走之前又专门同韩姐、董师姐、谭姐及姗姗道了别。包哥说：“好好干，就是方经理同我们说，你刚去单位肯定要适应下吃些苦头。”我默默点点头，离开了这个高档写字楼也结束了自己的外贸梦。因为还有两星期才是报到的时间，我在平城多呆了两天，跟乔希吃了一顿散伙饭。她也已经辞职决定在近期搬回崖城，以全力准备不久的“一村一大”笔试。这两天我逛了平城的东边和北边，才发现之前一直因为自己又累又穷很少出门主动发掘平城的美妙和新颖，现在蓦然回首发现，却是不得不离开之时。从堂州落寞回来时，我甚至很想就呆在崖城算了。当时爸爸对我说：“还是去平城吧。”我知道当时他是因为没有条件可以留平城，按成绩排名次，他只能去安市的大学任教。想当年他也在安市独自熬了几年才因为我和妈妈回到崖城，可见他也是有过一腔抱负和热情的。所以在外贸公司的这一年里，他时常鼓励我争取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余发掘新的客户，这样利于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以及长期发展。可是，包哥在公司比我多呆了几年，琐事缠身的他依然也没了开发出自己的新客户。像我这样的，就更别提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个目标了。但是这次报考爸爸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我不知道是因为妈妈向他施压，还是他也不看好我。总之，是时候离开平城了。而我甚少踏足的运城，将会是我未来工作生活的地方，无论好不好，我都得接受，因为那个铁饭碗就定点安置在那里。
　　房东找了一些借口扣了我们押金的一半，我和乔希早猜到他会有这一手，没有跟他计较默默认了。被扣的钱我建议由我一人承担被乔希否决了，她说大家出来合租有事情一起扛，被扣的部分大家平摊就是。回到崖城父母的家里，我这才放松下来。毕竟这是毕业后可以在家里名正言顺混吃混喝还没有压力的几天，得来不易啊。在运城报到前的确认环节时，我认识了来自本省东部一个偏远地区的陈琼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因为我们未来就将在一个单位工作。我也认识了一个同样来自崖城的男生张继松，他考上的是另外一个单位。因为单位不提供宿舍，我们还得自己租房，妈妈跟我又不得不在大热天坐了三趟公交车跑到运城的某中介看了几套房子，最后相中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交了订金。回来的路上妈妈一个劲的抱怨：“说是合租，结果看房都是你来，车费还得自己掏，他们才是坐享其成呢。”
　　我只好安慰她：“就算他们不租房，我也得租啊，还是得跑这趟。难道要到工作的第一天下了班没又住处的时候才临时去找住处吗？招待所一晚就一百二十块啊，我怀疑我的工资是不是够住十晚？”妈妈这才作罢没有继续唠叨，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抱怨是抱怨，行动上从不拖后腿。
　　她忽的又转念对我说：“那个张继松是你爸爸的学生，虽然比你小一点，但是他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你们都来自崖城，既可以互相照应你也可以主动点发展一下啊。”
　　妈妈的点拨让我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封建守旧啊，便答应道：“好的，只怕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剩下的几天我和爸爸妈妈去了崖城的景区大坪山玩了两天，在去单位报到的头天晚上我坐上了去运城的车，搬进了出租屋。陈琼花随后也搬了进来，只有张继松一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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