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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缘定(6)
阿澜用同样深沉的目光回应他,“你想说吗?”
即使再迟钝,阿澜也觉察到阿花与之前的不同,他故意支走自己与单胤谈话,与白蔹之间的恩怨,以及其余他不知道的…
花惜缘顿了顿,道,“对不起,只是唯独你,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阿澜道,“不必勉强,你若想说,我听,你若不想,我就不提,阿花,无论如何,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
阿澜垂在肩下的头发黑而长,被风吹过打了个卷,温柔地扫过花惜缘的脸,他拨开脸上的头发,轻叹,“我想说,想告诉你,对你,我不想瞒着。”
花惜缘抓过阿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句正视着他的眼睛,“我的全名,叫做花惜缘。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花惜缘。曾在天界杀人无数的刽子手,花惜缘。”
花惜缘伸出手,虚掩着阿澜的眼睛,似是不敢看他此刻的神情,喃喃道,“你会厌恶我吗?”
阿澜久久未语,久到花惜缘举着的手都酸了,他才将花惜缘的手拿开,目光专注而肯定,“不会,我不认识花惜缘,可阿花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虽脾气坏,任性,可绝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阿澜将花惜缘的袖子撩开,那里有很多陈年旧伤,都是被荒山里那些大鬼小鬼咬的,阿澜抚摸着那些旧伤,语气逐渐变得温柔,“所以那些道听途说的,我一句也不信。”
可你会原谅我吗?在被我亲手杀死之后?
花惜缘用手盖住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阿澜将他的手一点点抽去,“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些了…这颗内丹本就是你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花惜缘的意识,阿花,那望甄又是谁?你昏迷的时候叫了很多次他的名字…”
花惜缘差点一口气岔了,他抬起头,见阿澜问得分外认真,探究的眼神里写满某种执拗,想不到在告诉他真相后这人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这个?总不能和前世的自己较劲吧?
花惜缘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甄就是你,应该说,他是你的上一世。”
花惜缘不想瞒他,只要是阿澜他问的,他都会如实告知,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
所以不管他是阿澜,还是望归陌,花惜缘都希望他们这一世的这份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
阿澜的手搭在花惜缘的额头上,就这么软软地挑起他鬓间的那条小辫子,细细摩挲,“可我不记得了。”
花惜缘道,“不用特意去记起,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无论什么时候的你,都是最好的。”
花惜缘突然翻了个身,而后用双手紧紧锁住阿澜的腰身,将自己一点点贴近他,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一种不安感,眼前的人,会不会突然消失。
手一点点收紧,花惜缘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面前,在这个人面前,那些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悲伤仿佛终于可以不再压抑,他不说,不是因为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悲伤他都忘记了,只是他不想说,骄傲的花惜缘,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的脆弱。
唯有这个人,他想要毫无保留地去拥抱,毫无保留地倾诉。
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细微的颤栗,阿澜将手覆上他的头,掌下是这个人独有的温度,花惜缘很快在这种他赋予的温柔中平静下来,抱着他的腰,气息还有些不顺,“那时候我好疼…”
阿澜道,“什么时候?”
花惜缘沉默了会,道,“被推下黄金台的时候,满心满肺的疼,黄金台下的风,割得我好疼。”
可最让我绝望的,是那时候,你不在了…
阿澜自然也知道堕天后,很多仙族被推下黄金台的事,本是权当故事在听的,却不想自己最重要的人,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那个时候的他,该有多绝望啊…
花惜缘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沉默地将头靠在阿澜的后背上,阿澜正想说什么,花惜缘竖起一根手指,贴在他唇边,“嘘,一时间都记起来了,我只是觉得,挺累的。好师兄,借我靠靠吧…”
花惜缘将额头抵着阿澜的后背,突然闷闷地出声,“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小丫头,胆小又怯弱,人前人后‘小师叔,小师叔’叫个不停,烦都烦死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可谁也想不到,站在黄金台上,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敢于反抗的人。可当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谁不想,倒是在人界见到了,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啊,还有凤幽和阿彦,这两个竟然最后在一起了,可惜他们最后都没认出我来,进了不归城,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吧…”
阿澜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从有限的讯息里挑挑拣拣,总算拎出个大概,心道他大概是在怀念以前的朋友了,便附和道,“那我呢…望甄是什么样的人?”
“他啊,刻板的跟个小老头一样,不苟言笑,还喜欢天天对牛弹琴,哦,还喜欢有事没事把人当麻袋扛!”花惜缘戳了戳阿澜颊边的梨涡,笑道,“哪有我的好师兄这么好。”
狐狸崽子变脸似地转过脸,水蒙蒙的眸子映着光,灼灼看着阿澜,“你可知怎样的人生才算不须此行?”
阿澜不知这突然冒出的又是哪门子问题,可还不待他细想,花惜缘伸出一只手,徐徐攀上阿澜的长脖,那冰凉的指尖所过之处带起微微颤栗,花惜缘轻佻地捏着他一角下颌,登徒子般含着肆意的笑,“日暮西山时,抱得佳人归。而佳人,近在眼前啊。”
阿澜拍去他的手,“哪学来的,这副油腔滑调的。”
花惜缘捂着嘴大笑不止,“好师兄,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望甄以前对我说的,说得好,就是油腔滑调的!”
阿澜看着他,犹豫良久,终是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前一世的他,这一世的我,也许是两个不同的人。”
花惜缘道,“一个人的性格也许会因着不同的际遇改变,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没了记忆,就算拼着狐狸身,我也能第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你。我才不管别的,只要是你就够了,平白想那么多干什么?怎么,还是你想反悔?”
阿澜不解,“反悔什么?”
花惜缘撩了撩发间的小辫,邪邪一笑,“都绑了三世了,你想反悔也晚了,就算下辈子,你也注定是我花惜缘的人!”
阿澜的薄脸皮实在经不住这人这么无赖的撩拨,装着气定神闲地站起身,企图逃之夭夭,花惜缘在他站起来的刹那,脚丫子朝着他膝弯一踢,阿澜一个重心不稳向下扑来,花惜缘好巧不巧地展开双臂接住他,又迅速翻了个身双臂撑在他头两侧,舌尖沿着唇边飞快舔了舔。“结过发了,别想甩脱我。”
花惜缘抬起暗沉沉的眼,见他毫无反应,有些懊恼地又向着他吻去,阿澜却突然伸出手,隔在两人之间。
花惜缘瞪着眼,“干嘛?”
阿澜手环着他的腰,而后猛然翻了个身,将他压下,“谁许你犯上作乱了?”
那双往日神采飞扬的眼因染了欲变得如琉璃般剔透,冰凉凉的发丝垂了一地,与花惜缘铺展在地的头发缠绕在一起,阿澜另一只手与他五指相扣,脸贴在他颊边沙哑地道,“惜缘,结发共三生,你是我的。”
惜缘…
花惜缘一怔,这样的语气实在太像上一世那个清冷的仙君了,他突然控制不住地眼眶红了,可不想被阿澜看见,他勉强克制着自己内心的颤抖,喃喃唤,“望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咳嗽显然让人以为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远远躺在藤椅里的单胤实在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心道我这大活人还在这呢,你们能不能尊重点老人家?不知道老人家受不得刺激?
光天化日,简直伤风败俗!
可偏偏这两个还是他手把手教出的徒弟。单胤朝着两人的方向摇了摇头,转身就进了远处的湖心亭。
花惜缘明显感觉到环着的人身体一僵,动作慢慢变得僵硬,暗骂了声,“没眼色的臭老头。”不情不愿地拉过阿澜的手,望着湖中心青翠欲滴的莲叶,道,“我要吃莲子。”
阿澜不明白他怎么一会一个主意,但迁就这狐狸迁就惯了,随口道,“那我去找条船。”
花惜缘一把拉住他,“找什么船,直接下水去啊!”
花惜缘卷起裤脚,光着脚丫子踩着水花跳入湖中,那湖里本悠然戏耍的小鱼精们骤然见到庞然大物压顶而来,惊骇地四下逃散,有几只年岁大些的,已经会口吐人言,急促地尖叫起来,“王上,王上,怪物来了,救命!”
碧波荡漾,细碎的光斑粼粼波动,单胤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斜倚着半躺在湖心亭里,日头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还剩半袋子的葵花籽,抓了把放嘴里,随后“噗噗噗”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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