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月尽欢盯着嘴上说累得要死，但是不自己回去休息，而是跟着自己回房的燕归尘有些无语：“您不是说再不躺下您的骨头就要散了？”

　　燕归尘倒了口茶喝：“骗骗傻小子罢了，你也是傻小子？”

　　“有话就说吧，怪累的不想斗嘴。”月尽欢撇撇嘴，挑拣了一番床上的衣服，将里衣和小衣悄悄拨到了一边去拿外衣盖上，这才一边折着衣服一边和燕归尘聊了起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明朗了。”燕归尘说：“至少现在的情况已经足以让我们做出决断，知道要做什么了。”

　　月尽欢埋头折衣服，不接话。

　　“把知府和柏山治好，然后从知府手上获得那两味药材，去侠义阁结算任务。百草大集我们去看看热闹就行，至于黄家的事情，我们不插手，看戏就好。”燕归尘清点着需要做的事情，感慨道：“本来还说要想个办法从药仙居弄来之前给知府使用的药方，现在倒是省事，自己送上来了。这便是有静气的好处了——药先研制着，至于医治知府，过两日再半推半就答应……知府那边也得跟他说清楚，让他自行斟酌要怎么对待药仙居。”

　　“嗯，”月尽欢应了一声，“桐城逛得也差不多了，这几日我们正好静下心来研制药方。”

　　“正要说呢，这几日尽量少出门，时间紧，不能悠哉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燕归尘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尽欢看他离开，这才抓过几件先前放在一边的衣服一一折好，收拾了一番后灭灯休息。

　　翌日。

　　按照燕归尘师徒的计划，二人从今日起便要全力研制要给柏山和燕归尘使用的解药了。

　　月尽欢早早起床晨练收拾，一切落定后叫上了睡眼惺忪的燕归尘去吃饭。

　　两人正吃着，王言秋端着清粥小菜和两个包子走了过来：“二位早。”

　　燕归尘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点了点头就算是问过好了。月尽欢毕竟是晚辈，不能跟燕归尘一样随性，赶快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回应道：“王大夫早。”

　　王言秋笑着应了月尽欢，说：“我方才听观主说了，燕剑侠似乎对知府所中的奇毒有些兴趣？”

　　“不错，”月尽欢替燕归尘说着话：“在梧城逛了两三天，该逛的都已经逛过了，只等着百草大集见见世面。但是空等百草大集又有些太过于无所事事了，所以岳馆主提起了知府的病情，师傅也起了兴趣。”

　　王言秋点了点头：“诶，老朽惭愧，虽然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拖延时间却无法根治知府的病情，倒是积攒下了不少心得。二位若是有空，饭后我们便找个地方细细聊聊知府的病情？馆主也将那本记载了知府所中奇毒的古籍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二位。”

　　“自然，我们二人左右不过是无所事事，一切都看王大夫的方便就好。”

　　“那便说定了，先吃饭吧，吃完我带你们找个僻静地方细谈。”王言秋见事情敲定，便埋头吃饭了。

　　片刻后，三人都吃完了饭。

　　“两位请随我来。”王言秋将餐具交给了负责收拾的仆妇，带着燕归尘师徒二人一头钻进了药仙居大厅里，药房对面的房间。

　　月尽欢走进了房间四下看了看，有些类似于岳雨歇的那间房间，只是稍小了些，没有茶室，只摆放了几张桌椅和笔墨纸砚等物。窗边有两个架子，架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不少册子。

　　王言秋走了过去，从册子中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出了一本，月尽欢瞥了一眼，这册子竟是几本册子合订而成，厚厚的一本。

　　王言秋将册子递给了燕归尘：“这是自从我开始为知府诊治之后就开始记录的病情记录以及药方，二位可以先看一看，我去将岳馆主托付的那本古籍拿来。”

　　原来是病案啊。

　　月尽欢又看了眼一边的架子，这么看来，上面的册子都是来药仙居看诊的病人的病案了？

　　燕归尘打开了册子，扫了几眼就将册子递给了月尽欢。

　　月尽欢拿过册子从头翻看，几乎被这本册子的详尽惊到了：按照册子上的日期，王大夫这一年每隔几日都会前往府衙为知府诊脉开方。而这每一次的脉象，用药后的反应，都被王言秋细细记载在了这本册子上。

　　有了这本册子，虽说还不能让医者在没有亲自诊断的情况下给知府医治，但是至少可以有一个非常详尽的大概印象了。

　　王大夫实在是一个细心负责的人，只可惜，有时候光靠细致并不足以解决一切。

　　至于上面的药方，意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毕竟若是有用，王大夫也不会自认无能了。这些药方的意义，更多在于帮燕归尘师徒二人排除一些他们原本觉得或许有用的组合。

　　“师傅啊，”月尽欢边翻看边问：“我有个问题。”

　　“你说。”燕归尘负手走到床边，看外面天色大好，生机蓬勃，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么好的天色，自己却非得被锁在屋子里头疼，真是的。

　　“黄家一直派人盯着府衙那边，王大夫在过去的一年里也一直在给知府看诊，那黄家竟然也能容他？”月尽欢翻了一页，疑惑道。

　　“知府那边必然有防备，或许一开始没有，但是几个给他看过病的医者突然离奇死亡，他肯定心里有数了。前几天不还打算让列捕头送你回来？没道理不送王言秋回来吧。”燕归尘说，“而且岳雨歇也不傻，医馆里还是有足堪自保的武力的，只是隐而不发罢了。”

　　“……那几日前怎么还被人摸到家门了。”

　　“一来那黑衣人确实身法不错，若是小心些，不惊动人，等闲确实难以发现。”燕归尘想了想，解释道：“二来，我刚住进来那天第一时间就悄悄摸到暗中盯着我们的人身后警告敲打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别一直盯着我们看。”

　　月尽欢正要翻页的手停了下来，一脸无语：“合着被人摸到家门你也有责任是吧。”

　　“我那个时候哪里知道会有人跟踪啊。”燕归尘翻了个白眼：“还是你乐意被人一天到晚在背后盯着？”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二人立刻噤了声。

　　王言秋抓着一本古籍走了进来，看月尽欢拿着册子看，而燕归尘站在窗边看风景，嘴角抽了抽，把古籍先递给了燕归尘：“这便是我们寻到的，记载了那种奇毒的古籍。”

　　燕归尘点了点头，道谢接过，随后翻开了古籍，打算细细看看。

　　古籍的封面残破不堪，原本或许还写了书名注了作者，但是经历了时光的磋磨，终究还是成了一本无名古籍。

　　书中夹了一片书签，想来便是奇毒所在的那一页。但是燕归尘没有直接从那一页看起的打算，而是翻到了书的开头。

　　王言秋也不急，没有催促二人，而是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等着二人看完。

　　没过多久，月尽欢翻完了手上的病案，燕归尘也翻看到了书签标注的奇毒，细细研读完便放下了书。

　　王言秋见二人目光投了过来，出声道：“二位可是看的差不多了，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解释一番的？”

　　月尽欢见燕归尘还在深思，便提问道：“这病案上记载了知府的脉象，但是书面记载和本人的脉象终究还是有出入的，不知道是否可以带我们前去亲手检验一番？”

　　“自然，知府现在在养病，不如往常忙碌，求见倒是简单了些。若是两位想求见，我可以带两位前去。”

　　“那便好，只是此事不急，稍后再议。”月尽欢摩挲两下病案：“我看了这册子上使用的药方，似乎除了一开始几天用的药方差异较大，后面都是基于同一张方子做些变化？”

　　“不错。”王言秋点点头。“刚开始为知府治疗时，我并不知道知府究竟中了什么毒，所以只能先能按照脉象开了些治标的药物。等到从那本古籍中找到信息之后，我才按照着古籍中给出的方子按照现实情况做了调整给知府使用。”

　　“只是你刚找到古籍的时候，似乎有些太兴奋了，失了考量吧。”燕归尘突然幽幽出声：“这古籍中记载了你所说的毒物以及中毒后的症状和脉象，但是……”

　　燕归尘拿来了病案，翻到了前面去看了两眼：“但是记载中的脉象和当时知府的脉象并不完全一致，约莫只有九成相像。”

　　“……不错。”王大夫苦笑，“我当时只以为是个人体质导致的区别，尤其是用了书中的药方之后，知府的病情确实有好转，我便没有多想。”

　　“直到你的药渐渐失了用处，知府的脉象也渐渐偏离了古籍上的记载，对不对？”燕归尘叹气：“倒也不能怪你，下毒的人似乎用了混毒之术，以这古籍上的奇毒为表，暗里又藏了一种别的毒为里……”

　　“若不是混毒，表毒处理起来虽然麻烦，但毒性却小；里毒易解除但毒性凶猛。但是做成了混毒之后，只要表毒不清，里毒无解。而若是解了表毒，里毒也会即刻起效损害人体。”燕归尘饶有兴趣地说：“若是有机会，我倒想见见这制毒之人——寻常人做混毒往往只为增强毒性，此人却如同用毒做了一只机关锁似的，倒是有趣。”

　　月尽欢见燕归尘越说越过，怕他暴露二人已经为知府看过帧的事情，连忙拿手肘戳了戳燕归尘：“您别赞叹了，可有成算？”

　　燕归尘笑了笑：“大概只有两成成算吧。”

　　王言秋有些着急：“只有两成成算？”

　　月尽欢帮着燕归尘圆场说：“至少有两成，知府中毒太久，这毒只怕已经深入骨血，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王言秋也知道月尽欢说的没错，无论是病情还是毒，都是越拖越麻烦，更何况自己连这两成的成算都没有，又有什么脸面置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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