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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唯慨慷
“你冒死出来,自然是要见皇上的。不然怎么行刺?”夏弋冷笑,“不过,本统领可不能叫你这么见皇上。”
“你要怎么样?”
“自然是你得束手就擒!眼看这么多人围着,你抵死顽抗也没有意义!”
“不!”我一口拒绝——万一他受他人指使,我弃剑,无异于自杀。“你先让我见到皇上,我自然弃剑投降!”
“妄想!”夏弋断喝了一声,他上下打量着我,不禁冷笑了起来:“你现在体力已然透支,即便不弃剑,以为自己还能杀进仪元殿么?”
“你可以叫皇帝出来,只要我能远远看到他,与他说话,我便弃了这剑,任由你发落。”
夏弋无限讥讽的笑了:“漫说皇上,就是本统领,也是你这小小的末流宫女能驱使的吗?”顿了顿,又道,“既然不肯弃剑,那便上前战胜我手中的剑,自然就能见到皇上。还迟疑什么?”
他仗剑以待。我无法,虽然虚弱的浑身都在打颤,亦不得不挺剑冲上去。夏弋挥剑格挡,他并未十分用力,我的手臂便被震得隐隐酸麻,往日轻灵趁手的秋水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又一个照面,我挥剑才刺出一半,夏弋的剑已然刺入我的肩窝半寸有余。我痛啊一声,几乎愣住,夏弋又将剑刺入半寸有余,逼视我道:“还不弃剑么?”
“我不能!”我忍痛说着,拼力搪开夏弋的剑,又将手中剑刺向夏弋。夏弋怒斥了一声“自讨苦吃!”他闪身躲过,随手一剑划在我的背上。我向前扑倒在地,几乎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两个侍卫见机跳来,挥刀就剁。其凌厉之势,竟是要将我当场分尸三段!他们真是普通的侍卫么?还是皇后的人?
“要活的!”夏弋疾呼了一声,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我嘶吼了一声,红了眼睛,不避反迎,翻身挥秋水向他们足部斩去。两个侍卫凌空被断了双足,翻着筋斗从我身上翻了过去,抱着断腿满地翻滚嚎叫,鲜血喷洒了一地,我的身上亦血迹横陈。一时所有的侍卫都被这血腥场面震慑住了,没人敢再过来。我顺着翻身的势头,起身,以秋水拄地,却前后踉跄不住。
就在这时,忽然听有人喊了一声:“皇上出来了——”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自身驻足之地,距离仪元殿的宫门只有四五丈远。玄凌披着一身明黄的斗篷,冷然站在门口,身边左右,紫衣侍卫重重,仿佛重云托月。
“有刺客!保护皇上!”李长大喊一声,他不喊,众侍卫也已剑拔弩张。
夏弋拱手道:“皇上,请恕微臣此时捉拿刺客,不能下跪参见!”
“我不是刺客!”我怒而申辩,“此来是为传递消息!”
玄凌冷然望着我,眼神惊怒,戒备,疑惑……须臾,果断道:“拿下她!”
“是!”夏弋答应一声,一剑打飞了我手中的剑,接着四面八方刀剑如织,架上我的肩头。被众人推到玄凌的面前,玄凌冷声问道:“你不是说有急事见朕么,还不快讲?”
我喘息了口气,木然道:“可是你亲自下旨,要绝棠梨宫的供给,要所有人冻饿而亡吗?”
他愣了愣,旋即怒道:“胡说!朕要杀人,何需如此麻烦?朕只叫人给莞嫔贵人的份例,何尝叫内务府断了你们所有人的供给?”
“那便好办了。有人阳奉阴违,指使内务府要困死你的宠妃,你快去瞧瞧吧。”
李长怒道:“大胆刺客,竟敢对皇上大不敬!不想活了吗?”
我讥讽笑了笑:“你这阉狗说话也真没个厘头。既然叫我刺客,我再想活又有何用?”
“你!……”李长气的暴跳了,玄凌挥了挥手,“你杀出棠梨宫,就是为了向朕传递这样一个消息?”
“非止如此,你那宠妃自云有孕,设法逼我冲出棠梨,救她性命。”
“这么说,不是你自愿救她的?”
“不是。”我的回答干脆果决。
“她当真有孕了?”他疑惑道。
“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敢杀出棠梨,如今暴露了身份,还真是好笑啊!”玄凌讥讽冷笑。李长道:“皇上,子嗣为重啊还是找太医瞧瞧为上!”
“朕这就去查个清楚,一旦发现你撒谎戏弄于朕,朕绝不饶你!”
我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他。夏弋道:“微臣请示皇上,这刺客暂时如何处置!”
“暂且押入偏殿,不许叫她死了。待朕回来亲自审她!”他一面吩咐,一面上了车辇,直奔梨棠宫而去。
一路身不由己,被推入了一间侧殿。殿中有根盘龙的明柱,夏弋挥了挥手,我便被推了过去。本不欲挣扎,可是绳索肆虐,横抻竖扯着勒颈抹臂,束腕缠腰。众侍卫似已不将我当活人看待,撸发牵衣,实在既痛又辱!我虽咬牙极力忍下这一切,可是心里却已万念俱灰——今日为囚即辱,若来日判个万剐凌迟之刑,那般痛楚羞辱,只怕更甚今日千百倍。一心直要咬舌自尽,偏这一点心思也被夏弋窥破,伸手钳住我的喉咙,叫人封堵起来。真恨的眼里几乎瞪出血来,盯着夏弋,然其人只是冷漠。
偏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声音,似在仪元殿宫门之外。“碧儿,碧儿!……你在此间吗?”
是玄清来了?他终于来救我了?我几乎不能相信,然而却是什么也不能作。他的声音那样远,似乎为侍卫所阻,并不能进入宫门,唯有不顾一切的呼喊:“碧儿,你回答我啊!……”
几乎泪如雨下。早知有今日之悔,那日我必不会冲动痛殴玄凌。然而世间哪有那许多‘早知’?今生今世,只怕终是错过了。夏弋冷眼视观,走出了门去。吩咐侍卫严守偏殿。
遥远处又有声音传来:“卑职御林军统领夏弋参见清河王爷!”
“免礼!敢问夏统领,此刻皇上去哪里了?”玄清尽量客气道。
“回禀王爷,皇上此时去了梨棠宫。再有半个时辰,应该会回来。”
“多谢夏统领告知!”玄清沉了沉,“夏统领为何守在此处,莫非里面关的什么人?”
“是一名刺客!现已被制服擒获。”夏弋直接答道。
“哦?可否让本王进去看看?”
“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卑职!似乎皇上下过口谕,王爷无召,不必来请安的,何况皇上此刻不在?”
“这,请问夏统领,地上那血迹,可是刺客留下的?”
“王爷不必过于担心,刺客只是受了轻伤。”
“碧儿她受伤了!也是啊,那么多侍卫,她又怎么能不受伤?……”玄清似乎有些慌乱了,未知又发生了什么,他似乎痛哼了一声,夏弋的口吻愈发冷厉了些:“王爷硬闯无益。不如另想出路!”
阿晋也道:“王爷,夏将军说的是,说的是啊!”
玄清无奈,只得说了一个好字。他忽然拍打着宫门喊道:“碧儿,你听到了么?你若听到,就回应我一声!”
我如何回应?夏弋无奈道:“刺客此时回应不了王爷,王爷死心吧!”
此刻,也未知他怎样心忧如焚,总之,我的心要碎了。也不知此心该求活求死。求死终是无计,求活又怎么可能?白白带累他一片痴情。
“碧儿,你要活着,要相信清哥,清哥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他撕声的喊着,未知泪水是否和我一样奔流了满面。他不停的喊,似乎也喊活了我一丝生念。我的清哥,他当真是个奇怪的人,即便身临绝境,他也能给人无限希望。
“王爷,快走吧!唯有见了皇上,才能救她性命!走!走啊!……”阿晋焦急喊道,他似乎也哭了,声音极为沙哑,用力拽走了玄清,最终门外归于一片寂静。
正在昏昏默默间,忽觉周围满是灯光,只道是玄凌回来了,然猛抬起头,发现来人竟不是玄凌。太后身披着褐色的斗篷,一手拄着龙头拐,一手扶着竹息,挨着太后,是皇后宜修,深夜不曾荣妆,只随意戴了后冠,披了黄绫封毛的大氅。加上四个贴身侍女,两个太监,站了满满一屋子。
她们为何深夜来此?是了,皇后意图困死棠梨宫的阴谋破产,自然要急着找太后商量。只是,灭了我一个,棠梨宫还有那么多人。
皇后诧异的看着我:“没想到莞贵嫔的贴身侍女,竟是刺杀皇上的刺客!”
“刺客是刺客,莞嫔是莞嫔。”太后笑了笑,“只是哀家不明白,莞嫔待你不过尔尔,你竟舍得这条命为她传递消息。她活了,你却必死。又是何苦?”
我唔了一声,太后目视竹息,竹息上前,去掉了我的封口之物。
我喘了口气,此刻为了活命,愿意放低了姿态,道:“奴婢自有舍命的理由,不是为她。敢问太后因何来此?”
“果然不是为了莞嫔。”太后点了点头,“哀家来此,是为了结一桩孽缘而来。”
了结?我心头不解,只觉的不祥——她怕是了结我性命来的吧。“什么孽缘?”
“你进宫来,还携带了兵刃,想来就是为了复仇吧。”她直接问道。
我摇了摇头:“兵刃乃恩师所赠,奴婢不能不随身携带。待有朝一日,练得一身好武功,就不必困在这宫中一生一世了。”
“说的好听!前番在仪元殿,趁火打劫,意图行刺的,不就是你?”
我呆了呆,此刻也不知该不该承认。须臾只觉得好笑,连太后也笑了:“此刻还想撒谎,全无意义。莫不是你以为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亦笑了笑:“我救过你儿子的命,如今又救你孙儿的命。凭此,算不算求活的筹码?”
“你没机会讲价还价了。”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不会让任何威胁到皇室安危的因素继续存活。况且自你进宫,哀家容你到现在,已经够宽容的了。”
“你,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一切?”我不可思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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