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尉迟凌霄还未走出清水涧，就感觉到姜国界内的凤鸣山脚下气息混乱，几人隐去了身形，沿着凤鸣山壁走去，原本打算绕开集聚山脚下的人群，不想却是姜国号令三军，准备突袭他国。

　　尉迟凌霄觉得此时出兵，着实不妥，便将腰间悬挂着的墨玉哨，轻轻吹奏起来，哨声宛若山间乌雀的低鸣声，瞬间缭绕在凤鸣山间。原本略显嘈杂的姜国军队，在赫连陌现身的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只在几个分神间，姜国的军队骤然离去，唯留下立在皑皑白雪之中的赫连陌。

　　静谧的凤鸣山脚下，赫连陌缓步朝着清水涧走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伴着赫连陌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留在清水涧内背风的拐角处。

　　尉迟凌霄也不好继续隐匿身形了，缓缓从乱石堆后走了出来。

　　赫连陌上前，行了礼，唤了句：“主子。”

　　尉迟凌霄点了点头，看着假扮赫连陌的如风，不满地说道：“如风办事的效率似乎比预想快太多了。”

　　只见‘赫连陌’面色一僵，迅速将头埋了下来说道：“属下接报，叛军围了您的府邸，并用乱箭射杀主子，烧了府邸，杜绝后患。”密报传来时，落雪连同他都相当震惊，他们对于尉迟凌霄的了解少之又少，即便是一个无用之才，但作为风、鸣、夜、雪几人的主子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尉迟凌霄的才能也是在前不久要他假扮赫连陌的出兵围堵西祁时才表露无疑。姜国的士兵长期生活在极寒之地，跨过凤鸣山，便要经历很长时间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对于作战却是极其不利的。选择在隆冬出兵，从后方截杀西祁，目的就在于阻断西祁衣物供应，断草断粮，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而在洪荒最寒之时出兵，脱去厚重的棉毛衣甲，不用踏足过膝的雪地，姜国将士的战斗力自然提升数倍。

　　尉迟凌霄折身看向早已现身的曦闫，和脚边乱窜的雪狐，才对‘赫连陌’说道：“洪荒诸国无论做什么，适时做个表态就行了。我们几人会去附近废弃的山洞住着，时候到了，自然会现身，姜国的暗垒，你看着办，不要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说着接过曦闫手中的流觞狐狸，便迈开了步子朝着姜国的地界走去，边走边说道：“楚鸣若回来了，就让他把梭棱石藏好。”说完便融入了纷飞的雪花中。

　　‘赫连陌’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雪域方向走去。

　　凤鸣山脚下，一只雪狐追着一阵旋风朝着人迹罕至的雪山群而去，飘扬的雪花下唯留下一连串脚印，渐渐掩藏在雪里，不见踪影。

　　直到感觉不到周围有其他气息存在，窝在尉迟凌霄臂弯里的流觞狐狸才开口说道：“凌霄，你把梭棱石拿回来做什么？”

　　尉迟凌霄想了一会说道：“流觞该不会是想让黑蛟拿全了梭棱石，再来对付我们吧。”

　　流觞狐狸吓得一哆嗦，思考了半晌才说道：“自然不是。”想着当日在浮岩城的遇见的一切，不免让人惧怕三分，黑蛟将困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暗夜骑士召唤了出来，横扫浮岩城，当时的场面相当惨烈，黑蛟仅靠无头骑兵就已经让人憋屈了。倘若再拿梭棱石散去所有人的修为，那么往后随便一只小妖就能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更别再提一统妖界了。

　　说话间，尉迟凌霄将几人带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山洞内，将流觞狐狸放了下来，仔细观察了四壁以后，便在山洞里支起了结界。

　　不大的山洞内，零星地散布着一些破旧的棉衣棉被，角落里堆着从拾来的树枝，一旁是用石块堆积起来的简易灶台，一个被摔出缺口的瓦罐横躺在灶台上，石壁上挂着的油灯伴着洞外的寒风，不停地轻敲着石壁，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尉迟凌霄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山洞了，山洞的格局依旧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能轻车熟路地在姜国茫茫雪场上寻到这个山洞，其实还得归功于赫连陌的那副‘山水’的地图，不是赫连陌有心安排，怕是尉迟凌霄此生都不会踏足雪域之外的地方，更不可能知晓这样的地方。

　　曦闫见许久不曾有人前来的山洞满是灰尘，想着他要在此处呆上个把个月，于是便用法术将整个山洞收拾了一番，勉强可以住人以后，才寻了个位置盘膝而坐。

　　尉迟凌霄则用御火术将石壁上的油灯点亮，一刹那间，山洞里笼罩着暖暖的黄光，流觞狐狸因为脚上有伤，也就乖乖侧躺在地上，而一旁的雪狐挨着流觞狐狸蹲坐着，看着忙碌中的二人。

　　待到山洞收拾妥当后，尉迟凌霄坐到了流觞狐狸身边，思考了片刻说道：“我想去将黑蛟手里的梭棱石抢过来。”

　　流觞狐狸一听将贴在地上的脑袋抬了起来，不悦地说道：“尉迟凌霄，你是不是嫌你命长，倘若这样，小爷可就不奉陪了。”说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不想却被一旁的雪狐一爪子给按回了地上。按在流觞狐狸脸上的雪狐爪力道之大，大到直接让挣扎中的流觞狐狸五官得变形。流觞狐狸蹬着四肢，试图再爬起来，怎奈按在脸上的爪子迟迟不收回去。

　　尉迟凌霄见此轻笑出声，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若是梭棱石不在我们其中任何一人之手，谁还能安下心去筹划往后的计划？”说完将视线转到了曦闫的方向，又看看已经不打算站起来流觞。

　　曦闫正百无聊奈地打量着山洞，却在不经意间对上尉迟凌霄的视线。想着尉迟凌霄刚才提到的黑蛟，又忆起那日黑蛟与他的对话，琢磨了一阵，才弄明白黑蛟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过正因如此，才让他身上的封印解开，忆起了所有的前尘旧事，于是便对尉迟凌霄说道：“正好曦闫与黑蛟也有‘渊源’，此去便了结了这场宿怨，梭棱石就由曦闫取回吧！”

　　流觞狐狸听罢一百个不愿意。梭棱石于妖的作用，早在上千年前妖界就传开了，所以东临灭纳塔族时，无一妖类不在大肆庆贺。纳塔族尚在之时，偷溜到人界的妖类，每踏出一步都是相当谨慎的，不为别的就怕踏入了梭棱石所在的地界。被梭棱石散尽修为的妖类在当时可是不计其数，想要报复纳塔族谈何容易。像纳塔族这样一个族群，能够长时间不被历史所掩埋，必有人、妖两界都有所忌惮的东西存在。如若不是纳塔族内部出现分歧，分裂出来的纳塔族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东临一一灭了？曦闫作为蛇族族长唯一的子嗣，难道为了一块破石头，散尽修为？届时曦闫的族众们还不借此机会，诛杀了曦闫，坐上蛇王之位。故而流觞狐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曦闫去寻黑蛟结宿怨。

　　流觞狐狸想着便对着曦闫大吼道：“曦闫，妖界还未一统，闫蛇城还需要人治理，你说你去拿什么梭棱石？你凭什么去拿梭棱石？流觞哥哥如今也就你这么个弟弟了。”流觞狐狸说完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曦闫，那副模样像是受尽了委屈无处宣泄的小媳妇。

　　流觞狐狸虽然躺在地上，但那副可怜样，着实让在场之人同情了一把。雪狐将头埋了下来，在流觞狐狸的脑袋上蹭了蹭，以示安慰。

　　曦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不去找黑蛟，黑蛟亦会来寻大家的麻烦，还不如趁现在打乱他们的计划，这样于大家都是好的。放心吧，曦闫不同于其他，也有办法毫发无伤地将东西带回来，所以流觞无需担心。”

　　尉迟凌霄见流觞狐狸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抚了抚流觞狐狸身上的毛发，宽慰道：“我和曦闫一同前去，这样也有个照应。顺便给你带些治疗烫伤的药膏回来，这样你也能好的快一些，渴了就让玥霖给你弄水喝。”说完站了起来，走到洞口的位置，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赫连陌说过，如若妖类想要不被散尽修为而拿到梭棱石，那就必须带上龙鳞。黑蛟能够用梭棱石召唤封印的无头骑兵，也是因为蛟龙也算是龙族的一脉，不过相对于龙族而言，蛟龙一族却不是什么善类。曾经的浦海滔天巨浪，便是藏在海底的黑蛟作祟的结果。曦闫有着神息，自然不担心梭棱石，但是他自身的安危却不得不他谨慎些。好在那次去皇陵时，就将放在皇陵内的龙鳞取走了，也因他拿走了龙鳞，所有掩盖龙脉的阵法才会逐一瓦解。相信莫纳河上的大梁皇陵很快就会被有些道行的术士找到，如今他才是真的做错了。

　　尉迟凌霄突然转过头，问道：“流觞，你不是去给我采仙草了吗，我的仙草呢？”尉迟凌霄不想流觞狐狸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于是便将话题转到了仙草上，就怕曦闫被流觞狐狸规劝着留了下来，而他就得只身前往了。此去寻黑蛟，曦闫在其中的作用却是极大的，原本他过去就绰绰有余，只是现在不想暴露的太早，以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流觞狐狸正要反对尉迟凌霄一同前去寻黑蛟的计划，但一听到‘仙草’二字，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下去，于是若无其事得用前爪挠了挠耳朵，说道：“本来正打算去的，后来想到了当初被小爷救下的玥霖。许久没去探望也不知伤势如何了，于是就过去了，想着能不能用仙草也让玥霖早些恢复，可是玥霖所在的树洞被猎户找到。本殿下赶到时玥霖差点被剥去皮毛，本殿下觉得玥霖不能再呆在外面了，所以就想把她带到你这儿养着。可是回去时，你都不在那儿了。”说着看了看被纱布包裹住的四只脚，无奈地摇起了尾巴。

　　狐玥霖是一只刚刚修炼为人的狐妖，早前便在山中潜心修炼，自然不谐世事，出山后便四处乱窜。不想却遇到了圣殿山弟子，修为不高的狐玥霖当即被打成重伤，为了保命，狐玥霖散去修为，输死一搏，可最终没能打过圣殿山弟子。奄奄一息之迹被路过的流觞狐狸所救，在流觞狐狸的医治下，伤也好去大半，只是散去的修为，需要重新开始修炼。两次都得流觞狐狸所救的狐玥霖便打定注意留在其身边，而流觞狐狸也未曾多说什么反对什么。

　　尉迟凌霄及曦闫了解到狐玥霖的身世后，互望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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