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神君集咬牙把暗器一根根地全拔了出来。
　　应九锡的暗器有倒钩，拔的时候痛得钻心，然而□□上的痛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神武都。

　　想到名字就会让他痛的人。
　　心宿找到了他藏申屠罗的洞穴，他及时逃离，没让他发现自己。
　　申屠罗在临死前，将功体传给了他，他急于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修炼，直到能够向应九锡复仇。
　　但首先，要完成对申屠罗的另一个承诺。
　　等到夜落下来，他摸进了天牢，意外地发现神武都的住处竟然一片张灯结彩——
　　他忽然笑了。
　　笑得流出眼泪。
　　他落难在外，神武都竟然大婚。

　　他看着身着婚服的哥哥。

　　哥哥那么光鲜，自己却只能藏在暗影里。
　　二十二年。
　　他一直藏在暗影里，看着光芒下的武都。
　　好羡慕。
　　好羡慕
　　好羡慕。
　　好羡慕。

　　但他没有嫉妒他。

　　因为他是他哥哥。
　　因为他觉得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因为虽然两人的沟通一直不是很顺利，但彼此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所有的曾经以为——

　　到此为止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神武都一眼。
　　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他对神武都说过，感到自己有一部分死了。而今天。

　　另一部分也死了。

　　再见。

　　他转头离开。血流不止。

　　再见。
　　武都。
　　再见。

　　再也不见。

　　贺宴的邪道散去后，应九锡派来的人不仅锁了神武都居所的房门，还立了阵法禁绝出入。
　　申屠罗时期，只是派人看守而已。
　　神武都面无表情地转身去了内室。
　　一片喜庆之色中，扇子落在地上，温情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
　　他望着她脸上被脂粉掩盖住的伤痕。
　　“别担心，我不会碰你。”
　　温情带着情绪顶了他一句，“因为你不是个男人。”
　　他苦笑，“你睡这里，我去书房。”他转身要走，温情忽然从身后抱住他。

　　她的手好软。

　　这是一个女人。

　　女人和女孩是不一样的。

　　他听见她的低语——
　　“那天我晓得你不会来，只是觉得逗你很有趣。

　　“你是谨慎也好，嫌弃我也罢，难道不懂得做戏就要做全套。”
　　神武都甚至不敢碰她的手，“如果和你躺在一张榻上，我没把握能把持住。”
　　温情觉得好笑，“你到底在介意什么？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满身血腥。”
　　“我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觉得你满身血腥。”
　　温情破罐子破摔般笑着，“至少日曜和玄天的死和我有关。”
　　“别说了，”神武都低声说。
　　他知道，温情并不无辜。
　　“来吧，即使不拿我当妻子，做个伴也好，”温情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榻上，“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俊、又这么隐忍的男人，你不晓得隐忍让你更能勾起人的占有欲，我常常在想，要你会是什么滋味。”
　　她温柔地为他宽衣解带，他逐渐无法忍受她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以及身体被她的手指划过时产生的悸动，就在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榻上有一样奇怪的细小物体——
　　他的脸变色了。
　　温情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把目光投过去——
　　她尖叫了一声。
　　那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婚榻上的东西。

　　一根人的手指。

　　神武都抓起这根手指，疯狂地冲了出去。
　　阵法腾起光华，威胁他不得离开。
　　居所之外空无一人，彩灯寂寞地亮着。
　　温情惊魂未定，跑出来牵住他。
　　“我不晓得是谁、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是君集……”神武都的表情如此痛苦，仿佛断指的人是他。
　　“你弟弟？”温情不解地说，“为什么？”
　　神武都咬牙用内力护着那根手指，进屋找了个器皿把它好好地保存起来。
　　他的眼神看来如此难受，温情几乎以为他在哭。
　　“我曾为君集断过一根手指。”他低声说。

　　那天夜里，他告诉了温情所有他与君集的过往，包括奉凰。
　　温情安静地听着。
　　“他还我这根手指，是想和我恩断义绝。”他最后说。
　　你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温情轻轻地握住他曾经断过一次的那根手指。
　　“武都，如果你心里难受，可以要我。”
　　神武都没有说话。
　　两人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烛火幽幽地燃着。
　　燃着。
　　温情的气息如一张细密的网，无声而致命。烛火忽然间灭了，神武都翻身覆住温情——
　　温香暖玉，芬芳满怀。
　　黑暗中，温情纠缠住他的玉体似乎在散发着微光。

　　隔日。
　　没有日光，但神武都知道外间天已经亮了。
　　温情在他怀里，柔弱无骨地依偎着他，他忍不住拨开她面上濡湿的长发，她慢慢地醒来，对上神武都的双眼。
　　昨夜的激情让他们疯狂，忍不住再一次纠缠在一起，然而外间忽然传来通报，“钧天请苍天去问话。”
　　神武都怔了一下，“我马上去。”
　　温情随他下榻，为他穿衣束发，她低声在他耳边说，“应九锡这个人在臣服于申屠罗的时候已经十分可怕了，你要当心。”
　　他以吻她的方式轻声回应，“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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