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

　　他并没有很用力，声音却在室内舅舅徜徉。“可他是爱你的。”顾煊摇了摇头，“他知道来到希拉波利斯会面临阴谋和攻讦，可他还是来看你了。”

　　“他是来夺取皇位的，跟安托万、君士坦提乌斯一模一样。他曾经拒绝了我的安排，如今又对权力卑躬屈膝，我不会让他如愿。”

　　“不，他只是想来看一眼他的父亲。他这样对我说，我也愿意相信他。”顾煊轻声道，反过来诘问西蒙二世，“那您呢？你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过来，也仅仅只是想要见一眼自己曾经的儿子吗？”

　　，

　　他曾经有过三个亲生的儿子，但在他们长大之前，上帝都带走了他们。

　　这是他逼死自己父亲的诅咒吧？他不曾后悔过那个决定，却不得不承认他实在难以承受选择的代价。知道他秘密的贵族们要挟他，教会也时刻想要夺回失去的权柄，所以他难以自制地羡慕着他那位远东的朋友：拥有梦想并最终能实现它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到了四十岁他也只有一个女儿，海伦娜，他爱这个珍贵的女儿如同至宝，发现她过于天真浪漫的性格也不愿意纠正她。只是这样一个女儿如何能继承一个帝国呢？

　　“或许您应该考虑一下给她找个好丈夫。”伊琳娜对他说，“您有个女儿，而我有个儿子。恕我直言，您可能也没有学习曼努埃尔的机会。”

　　呵，伊琳娜，那个美丽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他算不上喜欢她，哪怕后来与她的丈夫成了朋友他也难以改变对她的看法，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伊琳娜确实是个合格的女继承人，她同样浪漫多情，精明的头脑却让她能在权力的游戏中游刃有余，如同百年前他们那个共同的先祖阿基坦的埃莉诺，正如埃莉诺与英格兰的亨利二世的婚姻一样，伊琳娜也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结盟条件，她的独子是多么适合继承罗马，纵然他真如曼努埃尔大帝一样老来得子，他想必也做不出同样的蠢事。

　　“如你所愿。”他对伊琳娜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她怀里的孩子。

　　塞巴斯蒂安继承了父亲的金发，绿色的眼睛却正如他母亲一般灵动狡黠，在他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也乖巧地扑到了他的怀里，问他以后我应该称你为父亲吗？

　　“是，你应该这样称呼我。”他轻声道，“你可以叫阿雷西欧‘爸爸’。”

　　去爱这个孩子吧。假装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如果上帝原谅了你，在你已经要迈入老年之际赐予你一个如此漂亮聪明又强壮的儿子，你如何不用全副身心去爱他？

　　而塞巴斯蒂安会回应他的爱。不论他的父母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利益而结合，至少他们在塞巴斯蒂安面前都表现得恩爱而和睦，这给了塞巴斯蒂安相信爱的能力，并愿意以同样热烈的感情去回报对他露出善意的人。他的父母，他的表哥，他的朋友，还有那个他在远东遇见的男孩。

　　“珍藏他给你的礼物吧。”他吻了吻塞巴斯蒂安的额头，“等海伦娜生下那个私生子，你们就结婚。”

　　塞巴斯蒂安的笑容显而易见地黯淡，随后他似乎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黯然努力掩饰，朝他点点头说：“好，我听从您的安排。”

　　他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英俊挺拔且风度翩翩，可海伦娜仍如幼年敌视着这个抢走父亲的宠爱的外来者一般敌视着他，并通过私奔的行为来逃脱自己的责任。这令他气急败坏，甚至扬言他要抛弃这个女儿把她关进修道院，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给塞巴斯蒂安一顶合法的皇冠，他怎会勉强他接受一段已经有了背叛开端的婚姻？但这段婚姻最终还是没有履行。

　　海伦娜死了，在临死前她痛述着他对她的忽视，在她婆娑的泪眼中他后知后觉地察觉了悔恨：什么时候他已经将她看做是要嫁给塞巴斯蒂安的紫衣公主，而非自己疼爱的女儿？如果自己如她幼年一样疼爱她，哪怕她最后还是受到了爱神的诱惑，也许她也会因对父亲的爱听从婚姻的安排？
　　他也不能知道答案了。

　　塞巴斯蒂安也开始成为一个放荡的浪子，同时和男人与女人做/爱，他那时正沉浸于女儿死去的伤痛里，也未能留意到被背叛的痛苦也同样折磨着塞巴斯蒂安。不过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对他倾注太多的关心，他已经成年，才华出众，有强大的魅力吸引着封臣的效忠。让我这个腐朽的老头子快些死去吧，让我去向上帝忏悔，将帝国留给他年轻的主人吧！

　　然而他也做出了渎神的事，比他昔年所为还要恶劣百倍，并且不存在掩盖的余地。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只觉天旋地转，紫宫里悬挂的一张张挂毯都变成了那些憎恨的脸------

　　上帝从来没有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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