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她转过身，嘴唇微微动了动，又用力地抿住了。她看向里德尔，后者也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怎么过来了？”她马上就镇定下来，问道，“抱歉，是等太久了吗？”
　　“没有很久。”他回答道，“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呆着吗？或者说我们换一个地方？”
　　“我们出去吧。”她很快地说道，“这儿太拥挤了。”
　　里德尔点点头，赫敏挥手向弗古拉告别。后者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
　　赫敏没有再理会她。在某个瞬间，她已经将她与自己的世界剥离。她将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颤抖的温度。
　　“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里德尔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赫敏笑了一下，随意地说道：“就是刚好碰到随便聊了聊，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
　　“你们看起来倒像是吵架了似的。”
　　“没有吵架，你大概是看错了。”赫敏耸耸肩，“你知道，女孩子之间经常会闹别扭，但很快会好的。”
　　里德尔扬起眉，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那也就是说，你和诺特之前也只是女生之间闹别扭？”
　　赫敏愣了愣，笑容有些僵硬。她为了不惹劳妮生气，昨天才把那个在她看来很古怪的头发拆掉，而在那之前她不得不忍受着其他同学异样的目光。
　　“也……也许算吧。”
　　“你闹别扭的时间还真长。”
　　赫敏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和我闹别扭？”他轻声说道，那平静的语气让赫敏内心一颤，她下意识将围巾往上拉了拉，挡住自己的嘴巴。
　　“这个要看心情。”她含混道，“女生总是不讲道理的。”
　　“我也看出来了。”里德尔耸耸肩，“你将这种特质贯彻得非常到位。”
　　“噢，那么，现在不讲道理的女生想要回去了！”赫敏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里德尔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指细长，掌心厚实而宽阔，指尖用力使她骨骼生疼。那一只手像是钳子，一节节互相咬合制止了她。
　　“不讲道理的女生偶尔也得讲点道理。中途离开是会让男生生气的。”他似是在调侃，但又不容反抗地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赫敏觉得他今天对她的容忍度似乎特别大。她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讲道理的女生可是很难伺候的。”她嘟囔着，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抓得很紧。
　　“我早就见识过了。”他的嘴角似乎在上扬，赫敏不明白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只好闷闷地跟着他往前走。雪花随着风声擦过她的耳侧，细小的水滴落在了她的发尖。
　　他们去蜂蜜公爵排队买了两杯奶茶、一盒果奶冻糖和几块蓝莓蛋糕。赫敏从未想象过里德尔站在队伍里乖乖排队的样子，也许在她的印象中他并没有如此遵守规则的一面。
　　那么在她的概念中，他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呢？他的生活除去那些令她反感的部分，是不是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他也会睡过头，会在内心抱怨饭菜不合胃口，会和朋友们一起编排某个讨厌的老师，会有难受到失眠的时刻……赫敏发现自己很难想象其中的某些场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确给她留下了一些不真实的印象，亦或是不同寻常。
　　他们坐在旁边的一个小酒吧里吃掉了奶冻球。甜而冰凉，入口即化，凉丝丝的滋味渗进她的齿缝中。赫敏偷偷地观察了一会儿里德尔，他修长的指尖捏着那根小棍将晶莹的奶冻球送入口中，嘴唇上沾上了一粒白末，但马上就被他舔去了。他吃东西时的样子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显得更安静一些，也更轻松，目光一直看着一个遥远的地方——留意到赫敏在看他以后，他看了回来，询问性质地抬起眉。
　　“……你觉得好吃吗？”赫敏神使鬼差地问了出来。
　　“当然，很美味。你不这么觉得吗？”
　　“那么，你会觉得霍格沃茨的食物不好吃吗？”既然已经问出口了，赫敏心一横，把自己内心的疑惑全部倒了出来。
　　里德尔认真地思考了一秒这个问题，回答道：“霍格沃茨的食物没什么可挑剔的。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太腻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烤得很油腻的南瓜馅饼。”
　　“那你会失眠吗？因为不高兴？”
　　里德尔的指头在桌面上点了点，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亨德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不，我只是很好奇。”赫敏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噢，出于不讲道理的女生的好奇心？”
　　“不是！”
　　赫敏想喝口热奶茶，却发现塑料杯不知何时已经见底了，只好悻悻地将杯子推到一边。里德尔戏谑的笑容让她有些火大，但她也不好发脾气，于是便撇过脸不去看他，
　　“我没有明确地记住我的某一次失眠，至少在霍格沃茨这种情况发生得不多。但我想，我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忽然低声说道，雪花轻飘飘地落在玻璃窗上，头顶的金色小精灵摇着铃铛飞来飞去，“失眠不是一种好体验。人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变得沮丧和暴躁，会想很多没用的事。”
　　赫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当她反应过来以后便马上停止了。好吧，她现在可以确认她之前把他想象得过分恐怖了，虽然现在他在她心中的恐怖程度并没有降低，但她确实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这种熟悉来自于珍贵罕见的同理心，这在里德尔身上实在是太难找到了。
　　“既然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那我也有问题想问问你。”里德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双臂压在桌上，“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赫敏内心咯噔一声，后背瞬间绷直了。她的手立即伸向了口袋，但在触碰但魔杖的那一刻又停下了。她望向里德尔，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不对，仿佛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你的问题太宽泛了，我想要的东西当然有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某种愈演愈烈的猜测，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当然，这不可否认。但我想听你谈一谈这个话题。”里德尔慢悠悠地说道。
　　赫敏依然处于风吹草动都胆战心惊的状态，听见他的话后就更紧张了，牙齿都要打颤。她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整了整围巾。
　　“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只想做到问心无愧。”赫敏想了一会儿，最终这样回答道，“你会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有很多因素左右着你的选择。”
　　“那么你经常感到愧疚吗，亨德森？”里德尔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愧疚不是一个好东西。”
　　“哦，是的，我会感到愧疚。”赫敏盯着他，“当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的时候，或者对不起别人的时候，我会感到愧疚。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刻，不过也许应该把你排除在外。你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过吗，里德尔？还是说你觉得只有别人对不起你？”
　　男孩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我希望我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里德尔，看到你偶尔以真心待人，偶尔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失了什么。因为等真的失去了再回来找已经来不及了。”
　　赫敏说完后便闭上了嘴，强作平静地看着他。
　　里德尔没有马上说话，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道：“我以为，不失去一件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紧紧握在手里。”
　　“那是小孩子的做法里德尔。握得太紧会碎掉，追逐得太执着会疯魔，你明白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我们必须要放弃另一些，但也许你放弃的那些才是真正重要的。”
　　“这是个悖论。你的意思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不，我是想说——别让仇恨和贪婪蒙蔽了你的双眼。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吗？”赫敏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哑声说道。她有预感下一刻里德尔就会起身拂袖而去，或者对她横加指责，这场谈话又将失败。
　　但他没有。
　　那双深邃的、幽黑的眼睛望着她，像是望着一眼温泉，或是一个深渊。赫敏莫名地想起了以前从书上看见的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你的话，总让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他慢慢地开口了，“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不，不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没有人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你也无法衡量得到这个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有利益关系——”
　　“噢，难道你是要和我谈亲情、友情或者爱情？”他嘲讽道。
　　赫敏瞪着他，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脱离理智忽然做出这种举动，而对方显然很惊讶，他深色的瞳孔微微缩小了。
　　“我们讨论的不是得到和失去之间的关系，而是选择问题，里德尔。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认为我只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这就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赫敏一口气说完后紧盯着他，也没有松开手。她觉得这样可能会使自己更有气势一些。
　　里德尔看了她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笑容：“噢，我当然相信你，亨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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