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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时间在希让那处隔绝于世的混沌领域中失去了流速感。望序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那是自白晓牺牲后,第一个真正深沉无梦的睡眠。没有信息污染的尖啸,没有规则崩坏的预兆,只有希让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带着冷冽与混沌气息的淡香,以及那只始终轻抚着她头发或猫耳、带来无限安全感的手。
当她自然醒来时,精神上的疲惫与【寂静回廊】残留的嗡鸣已被彻底涤荡一空。“镜湖”澄澈冰冽,其下活水潺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她依旧赖在希让怀里,懒洋洋地不想动,直到希让带着戏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睡够了?我的腿都快被你压麻了,小懒猫。”
望序这才微微脸红,有些不情愿地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力量充盈,状态甚至比进入【寂静回廊】前更胜一筹。她看向希让,对方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紫罗兰色的眼眸却清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望序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
希让伸了个懒腰,身姿曼妙,仿佛一头刚睡醒的雌豹。“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麻烦’主动送上门,或者……找个看起来比较‘有趣’的地方,带你去玩。”
她说的“玩”,自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游乐。望序心领神会,这是要继续在无限流的世界中探索、磨砺,同时……守株待兔,等待那些可能被【源初之声】碎片引来的“麻烦”。
就在此时,仿佛是响应了她们的“期待”,亦或是这无限流空间本身的恶意从不缺席,望序手腕上的万象大厅印记,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灼热感与强制提示音——
【检测到‘希望’小队状态完备,符合高危探索序列征召条件。】
【特殊限定副本【哀恸回廊】已强制开启。】
【任务目标:穿越回廊,抵达“静默尖塔”,并关闭“哀哭之源”。】
【警告:该副本规则极度异常,情感能量浓度极高,存在强烈的精神共鸣与认知扭曲风险。物理法则部分区域完全失效。】
【传送倒计时:5分钟。】
【哀恸回廊】……
又是一个与“声音”、“情绪”相关的副本?刚刚经历了信息噪音的洗礼,此刻又面对“哀恸”之名,让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看来,‘麻烦’不用我们去找了。”希让挑眉,语气里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透出一丝“总算来了点像样乐子”的兴味。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危险的锋芒。
望序也立刻进入状态,眼神锐利起来。“岚,何初,谢言,准备。”
无需多言,刚刚被送走不久的三人,身影再次被希让的力量接引,出现在这混沌领域之中。她们显然也收到了任务提示,脸上带着凝重与决然。
“又是回廊?”何初小声嘀咕,脸上写满了抗拒,“上次是吵死,这次不会是哭死吧?”
岚检查着自身的符文装备和精神屏障,冷静分析:“‘哀恸’……情感能量……精神共鸣……这很可能是一个以情绪为武器、直接攻击心灵弱点的副本。大家都守住本心,不要被外界情绪过分感染。”
谢言默默点头,银灰色的眼眸中空间符文一闪而逝,她在提前调整自己的空间感知,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法则紊乱。
五分钟转瞬即逝。
传送的白光如期而至,吞噬了五人(包括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主动跟随的希让)。
---
失重感褪去后,首先侵袭感官的,并非景象,而是声音。
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自心底深处的哭泣声。
这哭声并不尖锐,却蕴含着无尽的悲伤、绝望与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轻易穿透耳膜,直接敲击在灵魂最柔软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带着咸腥气味的水汽,像是眼泪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视线逐渐清晰。
她们站在一条无比宏伟、却破败不堪的古老回廊之中。
回廊仿佛没有尽头,向前向后延伸,没入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两侧是高达数十米的、由某种苍白巨石砌成的拱形廊柱,石柱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形浮雕,它们的神情栩栩如生,仿佛正承受着永恒的折磨,无声地哀嚎着。廊柱支撑起的穹顶布满了裂痕,偶尔有细碎的石屑和冰冷的水滴落下。
脚下是潮湿、布满裂纹的石板路,缝隙间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形似哀悼花朵的惨白菌类。整个回廊的光线来源不明,是一种压抑的、灰蒙蒙的光,仿佛永远处于黄昏或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那无处不在的哭泣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着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种族的悲鸣,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而绝望的“情感洪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每个人的心神。
“呜……”何初的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一种没来由的、巨大的悲伤攫住了她,让她想起了白晓牺牲时的画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我好难过……”
岚立刻撑起精神屏障,淡蓝色的光晕将小队笼罩。然而,那哭泣声仿佛能无视部分精神防御,直接引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岚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必须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心力才能维持屏障的稳定,同时抵御自身被勾起的、关于冷锋和其他逝去队友的记忆。
谢言紧抿着嘴唇,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空间感知在这里受到了强烈的情感干扰,那些灰雾和石柱仿佛都在随着哭声扭曲、蠕动。
望序的“镜湖”自主展开,冰蓝色的领域将最直接的情感冲击隔绝在外。她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灰色的、带着强烈悲伤印记的情感能量丝线,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触须,不断试图缠绕、渗透进来。那哭声在接触到“镜湖”时,其蕴含的悲伤规则被部分冻结、解析,但那份沉重的情绪底色,依旧让她感到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下意识地看向希让。
希让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周围那足以逼疯常人的哀恸氛围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乐。她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打量着石柱上那些痛苦浮雕,点评道:“雕工不错,就是表情太单一了,缺乏层次感。”
她那绝对强大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磐石,屹立在情感的惊涛骇浪中,无形中为所有人提供了锚点。
“前…前辈,您不觉得……很难过吗?”何初抽噎着问。
希让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悲伤?绝望?痛苦?这些东西,我见得太多,也……制造过太多。早已麻木了。”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淡漠,却奇异地冲淡了周遭氛围带来的压抑感。
“跟紧我,”望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闷,“任务目标是穿越回廊,抵达‘静默尖塔’,关闭‘哀哭之源’。这哭声,很可能就是‘源’的影响。”
小队开始沿着无尽的回廊向前行进。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仅是那无孔不入的哭声引动心绪,回廊本身也充满了诡异。
有时,脚下的石板会突然变得柔软,仿佛踩在哭泣的血肉之上;有时,两侧石柱上的浮雕会突然“活”过来,伸出由苍白石头构成的手臂,试图抓住经过的人,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那些灰白色的雾气中,偶尔会凝聚出半透明、扭曲的、哭泣着的人形虚影,它们没有实质攻击力,却会穿过精神屏障,直接扑向众人,带来一瞬间极强的悲伤冲击,然后如同泡影般碎裂。
“这些是……‘哀恸残响’。”岚一边维持屏障,一边用短杖射出一道净化符文,将一个扑来的虚影击散,“是强烈情感在此地规则下凝结的产物,没有智慧,只有纯粹的悲伤本能。”
何初不得不时不时塞一颗“慵懒猫咪”跳跳糖到嘴里,借助那强制性的放松效果来对抗想哭的冲动。谢言则不断微调着周围的空间结构,制造细微的偏移,让那些扑来的虚影偏离轨迹。
望序的“镜湖”全力运转,不断解析、冻结着情感能量的攻击。她发现,越是抵抗,那悲伤似乎就越发沉重。她尝试引导“镜湖”的力量,不是硬抗,而是如同水流般“疏导”这些情感能量,让其绕过自身和队友。这种方法消耗更大,但效果似乎更好一些。
希让始终走在最前面,步伐不疾不徐。那些哭泣的虚影在靠近她一定范围时,便会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无声消融。石柱上伸出的手臂,在她经过时也会僵硬地缩回。她仿佛自带一个“情感无效”领域。
前行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哭声陡然变得更加密集、尖锐!灰雾剧烈翻涌,在前方回廊的中央,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哭泣面孔构成的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仿佛要将所有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永世沉沦于哀恸之中。
“小心!”岚厉声警告,精神屏障光芒大盛,“是更强的情感聚合体!”
漩涡中心,那些扭曲的面孔同时张开嘴,发出一种超越了声音范畴的、直接撕裂灵魂的悲恸尖啸!
“啊——!”何初惨叫一声,抱住头跪倒在地,眼泪决堤。岚的屏障剧烈波动,出现了裂痕!谢言闷哼一声,空间感知瞬间混乱!就连望序的“镜湖”也剧烈震荡,冰面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这尖啸,直指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悲伤!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希让,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这噪音有些……吵到她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巨大的哭泣面孔漩涡,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辉。
那足以让灵魂崩碎的悲恸尖啸,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巨大的面孔漩涡猛地一滞,其内部无数哭泣的面孔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风干的沙雕般,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崩塌、湮灭,化作最基本的灰色光点,消散在雾气中。
前后不过一瞬。
回廊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虽然低沉的背景哭泣依旧存在,但强度明显减弱了许多。
何初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茫然。岚和谢言也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
望序看着希让那轻松写意、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的背影,心中对邪神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也油然而生。
“继续走吧。”希让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看来这‘哀哭之源’,还挺能闹腾。”
经过这番波折,小队更加谨慎。她们发现,回廊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哭声会暂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不安的宁静;有时,两侧会出现一些破损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器物,似乎是以前探索者留下的,触碰它们可能会触发一段短暂而强烈的悲伤记忆回放;有时,灰雾中会显现出一些模糊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景象,那是其他世界、其他生命正在经历的悲剧片段,进一步加剧着情感的负荷。
这不仅仅是一条物理上的回廊,更是一条情感的试炼之路。
终于,在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的跋涉(或许实际上只有几个小时)后,前方的灰雾渐渐稀薄,回廊的尽头出现了——
那是一座尖塔。
通体由一种暗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石材筑成,高耸入云(如果这片空间有“云”的话),塔身瘦削,透着一股冰冷、死寂的气息。与周围无尽的哀恸不同,尖塔周围一片死寂,连那背景的哭泣声到了这里,都仿佛被吞噬了。
塔身没有任何窗户或装饰,只在底部有一个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拱形入口,内部漆黑一片,散发着不祥的规则波动。
【静默尖塔】。
任务目标地点,就在眼前。而那“哀哭之源”,显然就在塔内。
靠近尖塔,那股死寂感愈发强烈,仿佛连自身的情感都要被冻结。与回廊中澎湃的悲伤形成了极端对比。
“极致的哀恸,最终归于死寂的静默……”岚若有所思,“这尖塔,恐怕就是这整个情感规则体系的‘终点’或者……‘控制核心’。”
望序感受着尖塔散发出的规则波动,与回廊中的情感能量同源,却更加凝聚、更加冰冷。她的“镜湖”传递来强烈的警示——塔内的规则,极其危险。
“我进去。”望序做出决定,“希让,你在外面……”她本想说你可以在外面接应,但看到希让那“你觉得我需要吗?”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起。”希让言简意赅,率先迈步走向那漆黑的入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里面装神弄鬼。”
小队成员互相看了一眼,紧随其后,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塔内并非一片漆黑。一种幽蓝色的、不知来源的冷光,勉强照亮了内部环境。
这里空阔得惊人,仿佛整个尖塔内部都是中空的。脚下是冰冷的黑色石质地面,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的、同样由黑色石材构成的、表面布满无数细密孔洞的圆柱体。圆柱体从地面一直延伸向上,没入塔顶的黑暗中。
那低沉的、引动外界无尽哀恸的哭泣声,其源头,似乎就来自这根巨大的圆柱内部。
而在圆柱体的底部,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着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暗红色晶体。晶体表面流淌着如同血泪般的能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尖塔微微震颤,并通过那些孔洞,将放大、扭曲后的悲伤波动,传遍整个【哀恸回廊】。
【哀哭之源】!
就在她们看清那颗暗红晶体的瞬间——
圆柱体表面的无数孔洞中,猛地喷涌出浓稠如墨的阴影!这些阴影迅速凝聚、变形,化作一个个身披破败黑袍、手持由悲伤能量构成的扭曲镰刀的无面守卫!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声音,却散发着比回廊中那些虚影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绝望与死寂之意!数量之多,几乎瞬间就填满了塔底的空旷空间,将五人团团围住!
同时,那颗暗红晶体搏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悲伤力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连希让布下的无形领域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岚的精神屏障瞬间告破!何初和谢言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几乎无法站立!望序的“镜湖”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冰面碎裂的速度远超修复!
这不仅仅是情感的冲击,更蕴含着一种直接攻击灵魂本源、引动规则崩溃的恐怖力量!
“关闭它!”望序强忍着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剧痛,对希让喊道!她知道,只有希让有能力在这种冲击下,强行关闭那个“源”!
然而,希让却并没有立刻动手。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汹涌而来的无面守卫,落在了那颗暗红晶体上,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认真的神色。
“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自然形成的‘情感淤积’,而是……人为设置的‘情感汲取器’和‘规则放大器’。有意思,是谁……在收集这些悲伤呢?”
她的话,让望序心中猛地一沉。
人为设置?收集悲伤?
静默尖塔底部的死寂,被骤然打破。
无数无面守卫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幽影,黑袍翻涌,手中由纯粹悲伤能量凝聚的扭曲镰刀划破幽蓝的冷光,带着撕裂灵魂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没有嘶吼,没有脚步声,只有镰刀破空的凄厉尖啸与那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构成了比任何喧嚣都更恐怖的进攻序曲。
与此同时,那颗暗红晶体——“哀哭之源”——搏动得更加狂乱,如同一个濒死挣扎的心脏。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悲伤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接一波地扩散开来,不仅冲击着灵魂,更开始扭曲塔内本就脆弱的空间规则!地面微微震颤,黑色的石质地面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泪痕般的裂痕!
“岚!最高强度精神壁垒!谢言,干扰空间,限制它们集群冲锋!何初,用你的‘歪打正着’制造混乱!”望序的声音在巨大的压力下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如同冰锥刺破哀恸的帷幕。她的“镜湖”领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冰蓝色的光芒死死抵住那无孔不入的情感冲击,冰面上裂纹蔓延又冻结,循环往复,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咔嚓”声。
岚脸色苍白如纸,短杖顶端的水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道厚实的、铭刻着无数加固符文的精神壁垒瞬间成型,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五人勉强护住。无形的悲伤镰刀砍在壁垒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符文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谢言银牙紧咬,银灰色的眼眸中空间符文疯狂闪烁。她双手虚按,塔底的空间开始变得粘稠、错位,试图冲锋的无面守卫们动作骤然迟滞,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甚至偶尔会两个守卫因为空间折叠而撞在一起,但它们没有智慧,只有毁灭的本能,很快又调整过来。
何初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把“深渊咆哮”跳跳糖塞进嘴里,下一刻,她周身爆发出狂乱的气流和刺耳的噪音,虽然无法对守卫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干扰了它们的感知和进攻节奏,偶尔几道镰刀轨迹莫名偏转,甚至砍中了旁边的同类。她又试着扔出【爆炸溜溜球】,爆炸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冲击波在扭曲的空间中效果大打折扣,但也聊胜于无。
然而,守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圆柱体的孔洞中不断涌出。精神壁垒在密集的攻击下摇摇欲坠,岚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谢言的额头布满冷汗,维持这种范围的空间干扰对她负担极大。何初的“运气”也在高强度消耗下变得时灵时不灵。
望序将“镜湖”的调和之力催发到极致,试图寻找这些情感造物的规则弱点。她发现,这些无面守卫的核心并非物理实体,而是那颗“哀哭之源”投射出的、高度凝聚的悲伤规则碎片。物理攻击和常规能量攻击效果甚微,唯有直接攻击其规则结构,或者……中断其与“源”的连接!
“它们的核心是规则投影!攻击它们与圆柱体的连接线!”望序厉声喝道,同时蔷薇刺剑出鞘,清冷的剑光不再追求物理杀伤,而是引动“镜湖”的冻结与解析之力,化作一道冰蓝色的轨迹,精准地刺向一个守卫黑袍下那若隐若现的、连接着圆柱孔的灰色能量丝线!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灰色能量丝线应声而断!被刺中的无面守卫动作猛地一僵,整个身体如同失去支撑的沙堡般溃散,化作一缕黑烟消失。
有效!
岚和谢言眼睛一亮,立刻改变策略。岚的精神力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凝聚成无形的尖针,专门穿刺那些能量连接点。谢言则利用空间扭曲,不是大范围干扰,而是精准地制造微小的空间断层,去“切割”那些连接线。
效率顿时提升!涌来的无面守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但“哀哭之源”的搏动也变得更加狂暴!暗红晶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更加恐怖的悲伤洪流倾泻而出,其中甚至开始夹杂着绝望、怨恨、疯狂等更加负面的情绪杂质!整个尖塔内部的规则开始出现明显的崩坏迹象,空间裂缝时隐时现,地面裂痕扩大,仿佛整个塔都要在这极致的情感宣泄中解体!
“不行!必须尽快关闭那个‘源’!”岚焦急地喊道,她的精神壁垒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望序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镜湖”的修复速度开始跟不上崩溃的速度。她看向一直站在众人中心,仿佛置身事外、却又无形中分担了大部分规则压力的希让。
希让依旧没有直接出手清理那些杂兵,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颗暗红晶体,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仿佛在解读其中蕴含的规则密码。
“希让!”望席忍不住喊道。
希让终于动了。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那颗狂乱搏动的“哀哭之源”。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但整个塔内的规则仿佛都在她抬手的瞬间,凝滞了一瞬。
“强行关闭这东西,会引发规则反噬,这整座塔,连同外面那条回廊,都可能瞬间崩溃。”希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而且,这会惊动背后的‘收集者’。”
“那怎么办?”何初带着哭腔问,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各种负面情绪淹没了。
“很简单。”希让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让它‘吃饱’,吃到撑,吃到……自己撑破。”
话音未落,她张开的五指猛地一握!
并非攻击那颗晶体,而是……引导!
以希让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漩涡瞬间形成!但这漩涡并非汲取能量,而是……灌输!
目标,正是那颗“哀哭之源”!
希让竟然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将塔内、乃至通过圆柱体通道,将整个【哀恸回廊】中弥漫的、以及无面守卫溃散后逸散的庞大悲伤能量,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地灌入那颗暗红晶体之中!
“嗡——!!!”
暗红晶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扭曲般的刺耳嗡鸣!其表面的裂纹迅速扩大,搏动的频率快到了极致,散发出的光芒从暗红变成了不祥的猩红!它像是一个被强行塞满的容器,体积开始不正常的膨胀、扭曲!
“它……它要爆炸了?!”谢言惊呼。
“不会炸。”希让语气平淡,仿佛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会‘消化’不了,规则核心过载,然后……自我湮灭。”
这就是邪神的手段!不按常理出牌,利用规则本身的力量,将其引导至自我毁灭的境地!
随着海量悲伤能量的强行灌入,“哀哭之源”的抽取和放大功能被强行中断、逆转!塔内那些剩余的无面守卫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动作变得僵硬、迟缓,然后一个个无声地溃散消失。外界回廊中那无尽的哭泣声,也仿佛被掐住了源头,音量骤降,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茫然。
但相应的,那颗暗红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仿佛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后退!靠近我!”望序立刻下令,收缩“镜湖”领域,将队友紧紧护住,同时全力防御即将到来的规则反噬。
希让却依旧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颗膨胀、扭曲、仿佛在发出无声哀嚎的晶体,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终于,当灌入的能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暗红晶体的搏动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并非预想中的剧烈爆炸,而是一种……向内的、绝对的坍缩!
以晶体为中心,空间、光线、声音、乃至所有溢散的情感能量,都被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力量强行拉扯、吞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漆黑的奇点!
奇点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然后,猛地释放!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只有一股纯净到极致、却也冰冷到极致的虚无,以奇点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无声地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静默”了。
残留的悲伤能量、空间的涟漪、地面的裂痕、甚至那幽蓝的冷光……都在接触到这虚无波纹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归于绝对的“无”。
这静默的虚无,如同最温和也最霸道的净化,席卷了整个塔底。
望序的“镜湖”在这虚无波纹扫过时,剧烈震颤,仿佛要被同化、分解,她闷哼一声,死死守住最后的核心。岚、何初、谢言更是感觉灵魂仿佛都要被冻结、消散,全靠望序的领域和彼此紧握的手才勉强撑住。
唯有希让,静静地站在虚无波纹的中心,衣袂飘飘,仿佛这足以抹杀一切的规则净化的风暴,于她而言,不过是拂面的微风。
当最后一丝波纹扫过塔壁,消失无踪。
塔底,恢复了真正的“静默”。
那颗暗红的“哀哭之源”晶体,连同那根巨大的、布满孔洞的圆柱体,都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地面光滑如初,所有的战斗痕迹、情感残留,都被彻底抹除。只有那幽蓝的冷光依旧,照耀着这片空荡、死寂的空间。
外界,那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低沉哭泣声,也彻底消失了。【哀恸回廊】,迎来了它名字本该代表的——绝对的寂静。
【任务目标:关闭‘哀哭之源’(1/1)已完成。】
【副本【哀恸回廊】通关。】
【评价:S(以非常规手段彻底根除污染源,并引发规则层面净化)】
【奖励结算中……】
提示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延迟?仿佛主神系统也在分析刚才那超乎寻常的规则湮灭现象。
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在每个人心中。何初直接瘫坐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后怕与释放。岚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谢言默默感受着恢复稳定的空间,银眸中残留着震撼。
望席也松了口气,收起“镜湖”,感觉身心俱疲。她看向希让,刚想说什么,却见希让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撮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暗红色结晶粉末。
那是“哀哭之源”彻底湮灭后,残留的、最精纯的一丝“悲伤”规则本质。
希让指尖捻动着这些粉末,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人为设置的收集器……如此大量、如此精纯的‘悲伤’……”她低声自语,指尖的粉末在她混沌的力量下缓缓消散,“收集这些,是想用来做什么呢?酿造‘绝望’的美酒?还是……喂养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望序,眼神变得深邃:“看来,我们无意中,可能坏了某个‘收藏家’的好事。”
望序的心沉了下去。一个能够设置如此庞大情感收集装置的存在,其目的和实力,绝对超乎想象。
通关的喜悦被新的、更大的迷雾所笼罩。
但无论如何,她们又一次活了下来,并且,似乎触碰到了更深层次的秘密。
希让随手将那最后一点粉末扬掉,拍了拍手,仿佛掸去不存在的灰尘。她走到望序身边,看着对方疲惫却依旧坚定的侧脸,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沾染的一点尘埃。
“走了,小猫。”她的语气恢复了慵懒,“回去休息。至于那个‘收藏家’……如果他敢找上门,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平静的话语下,是无可撼动的自信与守护。
望序点了点头,握紧了希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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