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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打探
回到星尘占卜馆时,已是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阿亮正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听到门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初七哥回来啦?”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扫向二楼。楼梯口静悄悄的。
“店长在楼上,好像又在捣鼓他那些星星。”阿亮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你吃饭没?厨房还有点早上剩的粥。”
“吃过了。”我随口答道,脚步却没停,直接上了楼。
二楼客厅,牧玄果然坐在他那台老旧的黄铜星象仪旁,不过这次他没在观测,而是拿着一个小小的软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星象仪上某处并不存在的灰尘。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柔和感。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下眼皮,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手里的星象仪上,语气懒洋洋的:“回来了?麻烦处理完了?”
他似乎并不意外我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还没完全处理完。”我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将那个装着暗红色绒毛的封口袋拿出来,放在茶几上,“遇到了点新东西,想问问你。”
牧玄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软布,拿起那个小小的封口袋,对着光看了看里面那几根细微的红色绒毛,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哪儿来的?”他问,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城西高架,那棵老槐树上,一个被烧毁的鸟巢里发现的。”我简单把周伟的事、法坛、医院怨灵,以及灵馆任务和初步分析结果说了一遍,略去了灵馆对牧玄身份的关注和“保持距离”的提醒,“灵馆那边的分析说,这是什么赤喙鸦的羽毛,还检测到信息素残留,可能涉及巫蛊或者追踪术。”
牧玄捏着封口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的边缘,沉默了片刻。阳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赤喙鸦……”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这东西确实不是我们这儿该有的。原产西南边陲的深山老林,毛色暗红,喙爪赤红如血,叫声难听,喜食腐肉和阴秽之气。在一些古老的巫蛊流派里,被认为是沟通阴阳、传递诅咒或者追踪标记的灵鸦。训练好的赤喙鸦,能记住特定目标的气息,哪怕隔着很远,也能被信息素引导,找到目标,或者把某些东西带给目标。”
他的解释清晰而具体,远超灵馆那干巴巴的分析报告。我心里微微一沉,果然,这背后牵扯的东西不简单。
“用这种东西来布置替身邪术?”我皱起眉头,“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训练特殊鸟类,使用信息素,这听起来像是很专业的手法,仅仅为了找一个车祸替身?
牧玄将封口袋丢回茶几上,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也许替身只是顺手,或者是个幌子。赤喙鸦真正麻烦的,是它的标记能力。被它盯上的人,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只有特定人才能看见的灯。这次是替身邪术,下次可能就是别的了。”
他顿了顿,看向我:“那个出车祸的小子,或者他身边的人,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地方?”
我回想了一下刘帆和张皓的描述,周伟就是个普通的富二代,爱玩车,性格有点张扬但算不上恶劣,应该不至于惹到这种懂得驯养异鸦、使用巫蛊的狠角色。除非……
“会不会是随机选择?”我提出另一种可能,“高架桥那种地方,本身阴气重,出事率高。施术者可能只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替身或者标记载体,周伟恰好倒霉,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了那里,符合了某些条件?”
“有可能。”牧玄不置可否,“但用赤喙鸦做媒介,成本不低,随机选择的概率不大。更可能是有特定目标,但周伟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当时运势极低,或者八字相合,被选为了中转站或者跳板。真正的目标,可能另有所指。”
“跳板?”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牧玄端起旁边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有些邪术需要间接接触,或者需要借助一个引子来靠近真正目标。比如,真正想害的人防备心重,或者身边有保护,直接下手困难。那就先对一个无关紧要但又与目标有某种微弱联系的人下手,通过这个人作为桥梁,将诅咒或者标记传递过去。周伟的车祸和后续的怨灵纠缠,也许只是这个传递过程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施术的副作用。”
这个推测让我背脊有些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周伟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背后可能隐藏着更阴毒的计划和更危险的真正目标。
“那现在鸟巢被烧了,赤喙鸦的媒介断了,这个传递还能继续吗?”我问。
“媒介被毁,直接的联系肯定弱了。但信息素如果已经沾染到目标身上,或者诅咒已经部分转移,那就不好说了。”牧玄放下茶杯,“而且,烧毁鸟巢的人未必是施术者。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阻止的人。”
还有第三方?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有什么办法能追踪到这只赤喙鸦,或者它背后的驯养者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灵馆的任务是调查评估风险,如果能找到源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牧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有点意味深长:“赤喙鸦昼伏夜出,飞行能力极强,嗅觉更是灵敏得超乎寻常,警觉性很高。想在城市里追踪一只可能被特殊训练过的赤喙鸦,跟大海捞针差不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再次主动出现,或者,你有办法弄到更强烈的、能吸引它的饵。”牧玄慢悠悠地说,“比如,大量它喜欢的阴秽之气,或者与它最初任务目标高度相关的气息。”
阴秽之气好说,一些特定的场所或者物品就能产生。但“最初任务目标相关的气息”难道要去周伟身上,或者他出事的地点,搜集残留的标记气息?
这听起来难度很大,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提取和保存这种虚无缥缈的气息。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为难,牧玄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西斜的日头,背对着我说:“今晚子时,月隐星稀,阴气渐重。赤喙鸦这类东西,活动可能会比平时活跃一些。”
他转过身,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但声音清晰地传来:“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周伟出事的那段高架桥附近转转,特别是那棵老槐树周围。带上这个。”
他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用红绳系着的深褐色木牌,递给我。木牌触手温润,上面刻着极其细微复杂的纹路,隐隐有股沉静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药草的味道。
“这是?”
“一点小玩意儿,能帮你稍微隐蔽一下生人气息,免得你往阴气重的地方一站,像个大灯泡一样显眼。”牧玄语气随意,“也能让一些对灵力敏感的小东西,不那么容易察觉到你。不过别指望它能瞒过真正厉害的角色,或者让你变成隐身人。”
我接过木牌,红绳很结实,木牌上的纹路在指尖留下清晰的触感。这显然不是什么“小玩意儿”。
“谢谢。”我低声说。
牧玄摆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困了,补个觉。晚上出门小心点,别又惹一身麻烦回来,我还得去捞人。”
他说完,真的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给了我一块糖。
我握着尚带他体温的木牌,看着他关上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甚至可能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却总是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给出提示和帮助。那种“我知道你很麻烦,但我暂时还没打算把你扔出去”的态度,让人无奈,又让人有点该死的安心。
将木牌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贴身放好。我下楼跟阿亮交代了一声晚上可能晚归,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为夜里的探查做准备。
灵馆发的通讯器里确实有所谓的“观察员手册”,我快速浏览了一遍,大多是些行动规范、保密条款、求助流程之类的废话,有用的不多。倒是里面提到的一些基础调查技巧和能量检测的简易方法,可以借鉴。
我将可能用到的符箓,主要是隐匿、护身、探查类的小工具、以及那个装着赤喙鸦绒毛的样本袋仔细收好。又回想了一下牧玄的话,重点记住了“子时”、“阴气重”、“槐树周围”。
夜幕,悄然降临。
晚上十一点多,我再次来到了城西高架桥下。白日的喧嚣褪去,夜晚的这里只剩下零星飞驰而过的车辆和呜呜的风声。路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显得孤零零的,将桥墩和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鬼影幢幢。
我将牧玄给的木牌贴身戴好,能感觉到一层微不可察的、清凉的气息覆盖周身,仿佛与周围环境的隔阂感增强了一丝。我收敛自身气息,尽量贴近阴影,朝着那棵老槐树所在的位置摸去。
越靠近槐树,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烧焦痕迹和淡淡阴气的残留感就越明显。子时将近,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刻之一,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比别处更低一些,空气也凝滞了几分。
我没有直接走到槐树下,而是在距离它十几米外的一处桥墩阴影后藏好,将感知力如同蛛网般小心地铺开,重点覆盖槐树及其周围区域,同时警惕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架上的车流渐稀,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这片桥下空间却仿佛被遗忘,只剩下风声和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细微的窸窣声。
就在我怀疑今晚是否会一无所获时,感知边缘,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波动!
那波动来自空中!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高架桥另一侧的夜空中滑翔而来!它的翅膀张开幅度很大,飞行姿态平稳而诡异,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赤喙鸦?!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屏住呼吸,将身体往阴影里缩了缩,眼睛死死锁定那道黑影。
只见它盘旋了两圈,似乎在确认方位,然后径直朝着那棵老槐树俯冲而下!目标明确,正是那个被烧毁的鸟巢所在的位置!
它落在了残留的焦黑枝桠上,收拢翅膀,歪着那颗不大的脑袋,用喙部轻轻啄了啄烧焦的痕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它果然回来了!是为了确认巢穴?还是这里有它必须回来的理由?
借着远处路灯极其微弱的光线,我能勉强看清它的模样。体型比普通乌鸦稍大,通体羽毛是那种沉郁的暗红色,在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偶尔转动时,反射出一点幽绿色的、冰冷的光芒。它的喙,正如牧玄所说,是一种不祥的赤红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轮廓尖锐。
它在焦黑的巢穴残骸上停留了大约一分钟,期间不时转动脑袋,似乎在嗅探或者感知着什么。然后,它突然再次抬起头,那双幽绿的眼睛,竟直直地朝着我藏身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
我心中一紧,但强行稳住没动。牧玄的木牌应该起了作用,它或许只是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并未锁定我的具体位置。
赤喙鸦盯着这个方向看了几秒,喉咙里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嘎”,随即猛地展开翅膀,却不是朝我飞来,而是调转方向,朝着与市区相反的、更西边的荒僻郊野方向,疾飞而去,很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它要去哪里?回驯养者的身边?还是去进行下一个任务?
来不及细想,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绝不能跟丢!
我立刻从藏身处冲出,朝着赤喙鸦消失的方向拔腿狂奔。好在它飞得不算特别高,速度也不是闪电般迅疾,在开阔的郊野地带,我还能勉强凭借感知和远处模糊的黑点进行追踪。
这一追,就是大半个小时。我跟着它远离了公路和灯火,深入了一片杂草丛生、散布着零星废弃厂房和农田的荒野地带。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四周也越来越安静,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掠过耳边的风声。
就在我体力快要透支,感知中的那个黑点也越来越模糊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像是小树林的轮廓。而那只赤喙鸦,一个俯冲,径直扎进了那片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我停下脚步,弯着腰剧烈喘息,汗水浸湿了后背。望着前方那片在夜色中如同怪兽般匍匐的树林,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这里已经是清州市的边缘地带,地图上似乎标着这里是什么“老农机厂废弃林区”。赤喙鸦钻进这里,是它的巢穴就在林中?还是驯养它的人,就在这里?
我摸了摸脖子上温润的木牌,又看了看手中几张仅存的符箓,咬了咬牙。
来都来了,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再次收敛气息,放轻脚步,如同潜行的夜猫,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漆黑的树林摸去。
树林比想象中更加茂密,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所有星光。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土味、腐烂的植物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臊味。
我全神贯注,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盲人探路,在黑暗中艰难地分辨着方向和可能存在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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