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野史贯彻到底

　　等人都走了，萧懿安待了片刻，便转身回去寻萧有仪。

　　然而，回到原处，却不见萧有仪的身影。

　　萧懿安沿着小径四下寻找。御花园占地广阔，假山亭榭错落，她绕过一丛茂密的湘妃竹，正要往更深处去，却忽然听到一阵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自前方一处被太湖石半掩着的偏僻角落传来。

　　那声音是萧有仪的声音。

　　萧懿安靠近了些，只见赵云珂正将萧有仪紧紧搂在怀中，萧有仪的脸埋在他胸前，单薄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显然伤心至极。

　　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云珂，云珂……怎么办？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萧懿安后退一步，不欲打扰，赵云珂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保持着抱萧有仪的动作，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愤怒：“萧、懿、安！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与有仪两情相悦，为何还要在中间横插一脚？！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妹妹得到幸福吗？！”

　　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如同冰水浇头，让萧懿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看着赵云珂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朗面孔，又瞥见他身后欲言又止、泪眼婆娑的萧有仪，再联想到方才宴席上赵征召他上台、以及他与父亲那杯意义不明的敬酒……

　　电光火石间，她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看来，赵征与父亲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她和赵云珂的婚事，恐怕已经被敲定了。

　　赵云珂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明明已经拒绝过你，可你非得贴上来！从我这里行不通，就去求我父皇？萧懿安，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萧懿安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哑口无言。

　　她无法反驳，因为她的确曾亲口向赵征提出，要嫁给赵云珂，做他的正妻。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话她确实说过。此刻在赵云珂听来，无疑坐实了她“处心积虑”、“横刀夺爱”的罪名。

　　萧有仪轻轻拉了拉赵云珂的衣袖：“云珂，你别这样……姐姐她……或许也不是存心的……”

　　萧懿安目光平静地看向赵云珂，坦然承认：“小仪，不用替我开脱。这件事，确实是我向陛下提过的。抱歉。”

　　她这直接的承认，反而让赵云珂更加怒火中烧。

　　他冷笑一声，看向萧有仪的眼神带着几分“你看清她真面目了吧”的意味：“你还好心替她解释？”

　　他不再多看萧懿安一眼，紧紧握住萧有仪的手，拉着她就要离开。

　　在与萧懿安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顿：“萧懿安，别以为你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得到我的心。就算父皇逼着我娶你，我也绝不可能爱你分毫！”

　　说完，他拉着一步三回头、眼中含泪的萧有仪，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懿安独自站在原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叮！检测到“秦晋之好”好感度上升到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呵，好疲惫，好荒谬。

　　赵萧联姻的消息，如同在已渐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

　　唾骂与指责之声，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迅速蔓延开来。

　　“呸！萧从林这老匹夫，我真是看错了，他就是卖女求荣！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女儿都能拿去献给新主子！”

　　“何止是卖女？我看他早就通敌了！不然羌江之战怎么会输得那么惨？孙文龙是草包不假，可他萧从林呢？怎么就那么巧，他一回来‘戴罪立功’，水师就全军覆没了？”

　　“就是！保不齐那场大火都有蹊跷！他萧家如今倒是靠着女儿攀上高枝，继续做他的将军了，我们那些死在江里的兄弟呢？！”

　　这些编排和骂声，来源复杂。

　　其中，确有忠于前朝、心怀故主的忠义之士，他们痛心于萧从林这位曾经的“战神”竟与新朝联姻，视其为对旧主的背叛。

　　然而，还有一股更隐秘、也更阴损的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便是来自皇宫，来自赵征的纵容。

　　这正是赵征的高明与狠辣之处。他深知，萧从林在旧臣中威望犹存，强行逼迫未必能使其真心归附。

　　不如顺势而为，将这桩联姻的“好处”与“污名”一同坐实。

　　既打击了萧从林在旧臣中残存的声望，让他背负骂名，断了他重回旧臣阵营的后路。

　　也让萧从林清醒地认识到——你的名声已经与我赵征捆绑在一起，天下人都认为你是我的人，甚至是我早就安插的棋子。除了死心塌地跟着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还能得到谁的信任？

　　如此一来，萧从林便被这无形的舆论枷锁牢牢锁住，除了更加紧密地依附于赵征，借助新朝的权势来稳固自身和家族的地位之外，几乎再无他路可走。

　　十二月十八日。

　　这一日，萧府门前车马喧嚣，旌旗招展。

　　赵征派了礼官，由赵云珂亲自领着，抬着绵延数里、彰显着皇家气派的聘礼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萧府门前。

　　丝竹鼓吹之声喧天，引得无数百姓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从林身着正式的朝服，亲自在府门外迎接。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与礼官和赵云珂寒暄，将一行人迎入府内。

　　厅堂之中，香茶奉上，气氛看似一派和睦。

　　定亲的过程按部就班，各项礼仪一丝不苟。婚期就定在下月，瑞庆元年伊始，与赵征的登基大典几乎同期。

　　这显然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政治联姻，意图用皇家的喜气冲淡改朝换代的肃杀，也用这场联姻向天下昭示新朝对旧臣的“恩宠”与“融合”。

　　然而，在整个商议过程中，萧从林发觉作为准新郎的赵云珂，神情间并无多少即将迎娶佳偶的喜悦。

　　他虽礼仪周全，应对得体，但眉头始终微蹙着，眼神也少有落在未来的岳父身上，更多时候是看着手中的礼单或是虚空某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抗拒。

　　萧从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快。

　　他萧从林的女儿，才貌双全，更是对他赵云珂一往情深，如今嫁于他，他竟是这般态度？

　　但转念想到萧懿安对赵云珂的痴心，想到这桩婚事背后的牵扯，萧从林终究还是将这份不满压了下去。

　　他只是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继续与礼官敲定着最后的细节。

　　屏风之后，萧懿安静静伫立，将前厅的喧嚣与那份刻意维持的“喜庆”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父亲强撑的笑脸，也看到了赵云珂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

　　萧有仪悄悄掀帘走了进来，眼圈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她看到萧懿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

　　萧懿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误解为胜利者的虚伪同情。

　　前厅的商议似乎接近尾声。就在萧从林准备与礼官最终确认婚期细节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赵云珂道：“萧将军，既然婚事已定，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赵云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同时求娶萧有仪，与她姐姐一同入府。”

　　此言一出，礼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云珂。

　　萧从林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屏风之后，萧有仪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

　　而萧懿安，则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了，倒也不惊讶，反而对于赵云珂今日才提这个要求有些惊讶。

　　萧从林胸口剧烈起伏，他万万没想到，赵云珂竟会提出如此荒唐且羞辱人的要求！

　　“赵云珂！老夫……老夫真是看错你了！你既心中不愿，不喜安儿，大可直接向你父皇言明，退了这门亲事！何苦要用这等……这等同时求娶姐妹的方式来羞辱她们，你将安儿置于何地？”

　　他既为亲生女儿萧懿安感到不值与愤怒，也为谢婉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萧有仪感到痛心——难道要她们两个姑娘共侍一夫，还是以这种近乎“添头”的方式？

　　屏风后，萧有仪猛地掀帘而出。

　　她脸上泪痕未干，直视着萧从林：“姨父！我愿意！我愿意跟姐姐一起嫁给云珂！”

　　她特意强调了“跟姐姐一起”这几个字，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心爱之人相守的条件，也是她能给予姐姐的、微不足道的陪伴。

　　萧从林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痛又是气恼，正要呵斥她糊涂。

　　这时，萧懿安也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萧从林见她出来，痛心疾首道：“安儿，有仪，这样的男子，朝秦暮楚，心中无你，连基本的担当也无！你们……你们竟也看得上眼？！”

　　他最后的目光死死锁住萧懿安：“安儿！他这般行事，将你置于何地？这等屈辱……你……你竟能同意？！你告诉爹，你同意吗？！”

　　“爹，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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