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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
半个时辰前。
房间弥漫着安神香的气息。尚扶凌低烧未散,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手肘支着窗棂,托着腮,目光涣散的投向庭院。
特意搬来的牡丹开得正艳,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沉甸甸的预感。
长公主今日离得格外早,行苑内外加派了数倍人手。尚扶凌嗅到了空气中的紧绷。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殿下!您不能进去啊……殿下!长公主有令……”婢女急切惶恐的声音由远及近。尚扶凌应声倏然回神。
“砰!”
房门被一股蛮力粗暴踹开!
阳光涌入,映出一个挺拔身影。来人一身玄色蟒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倨傲与阴鸷。
他听闻长姐在行苑“金屋藏娇”,蒲枭羽仗着身份硬闯而来。这重兵把守的架势,寻常人近不了大门,可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谁敢真拦?!
当他的目光落在窗边身影时,整个人愣在门口。
阳光勾勒出那人略显单薄的轮廓,墨发如瀑,肤色苍白,眉眼精致,唇色浅淡,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尚扶凌看清来人,眼底掠过一丝厌恶。虽不知来者目的,可这般无礼,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风一吹,头更晕了,显然不想搭理人,遂收回目光,继续望朝庭院。
蒲枭羽被这无视激恼,但很快又被那容色压下。他挥手,门口的婢女战战兢兢合上门退下。
“孤到了。这么大个人在这,就不该有所示意?”太子走近,声音轻佻,目光在尚扶凌颈项和领口流连。
先前惊鸿一瞥已觉惊艳,如今细看,这张因高热未退更添几分楚楚之姿的脸,实在勾人。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真美艳……难怪长姐不许孤过问。”这厮显然曲解了长公主的重视。
尚扶凌实在不喜他黏腻又污秽的目光,“滚!”他头也不回,冷冷吐出一个字。
小殿下这一怒,只叫人趣味更甚。蒲枭羽大笑起来,眼神更加锋利,一步步逼近,直到被软榻拦住。“这个字,孤闻所未闻,怎么个滚法,你教教我啊。”话音未落,他竟猛的俯身,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贴近,就要对他上下其手。
尚扶凌猛地一脚踹开狐裘,身体向后弹开,同时抄起手边一个玉杯,狠狠朝蒲枭羽砸去!“混蛋!谁准你碰本殿了!恶心!”
迎面而来的玉器带着风声。蒲枭羽眼神一厉,手腕一翻,稳稳接住茶杯。
“恶心?”他摩挲着杯壁,勾起一抹危险的玩味笑容,“你是在……说孤吗?”
“这么大的脾气?”见尚扶凌丝毫不惧,蒲枭羽把玩着玉杯,语气带着威胁,“长姐确实很喜欢这些玉器,倘若脏了坏了……”他拖长音调,目光如钩锁住尚扶凌,“再珍贵难得,她……也不会要了。”
尚扶凌岂会不懂其意?额角青筋跳动,强压怒意:“你……是她弟弟?”
“蒲枭羽,我的名字。”太子微扬下巴,带着储君的倨傲,“或者,”他抬起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故意在杯沿划出刺耳锐响,“唤我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尚扶凌强忍那声音带来的不适,眼神却锐利直刺对方,“在本殿面前,你这身份,不值一提!”他强撑气场,试图以南阳的身份压下对方气焰。
蒲枭羽将玉杯随意丢回小几,脸上的倨傲微滞,眼神阴沉下来。眼前这病弱美人,气势竟比他预想的还要锋利逼人。
“呵,口气不小。”他身体几乎压在软榻边缘。尚扶凌站在榻上,居高临下。蒲枭羽微仰着头,眼中闪烁着兴味。“长姐那般不许我过问……难不成,你真是南阳那位小殿下?”
“看来还带脑子,”尚扶凌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脊背撞上窗棂。“既知本殿身份,还不立刻滚出去!否则……”他眼中寒光一闪。
“否则如何?”蒲枭羽粗暴打断,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用你砸杯子的力气,再给孤一下?还是指望外面护卫冲进来救你?”他微微倾身,“他们不敢动孤。而你……尊贵的南阳小殿下,此刻,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瞬间刺破尚扶凌强撑的气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蒲枭羽精准捕捉到这丝动摇。眼中凶光一闪,右手如电探出,一把狠狠抓住尚扶凌的脚踝!
他狞笑着,五指收紧,无视挣扎,猛地发力将人拽倒,重重摔在垫褥上!混乱间,榻边小几上的玉壶被带倒,茶水倾泻!
未等尚扶凌反应,太子的身体顺势压下,膝盖狠狠顶在他腰腹之间,将他死死压制!“孤只是好奇,长姐到底看重你什么?这张脸?这臭脾气?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蒲枭羽如此着急赶来,自然还因‘南阳小殿下是妖’的消息。他虽没有十足的把握确认,只是,妖啊,吃人血肉,夺人心智,最是可恨了,可绝不能让长姐被这副妖颜惑乱了心神。
“别碰我!你敢冒犯本殿不成?”尚扶凌猛地偏头甩开他的手,蒲枭羽的压制却封死了他进一步反击的角度。
“敢?你在问孤吗?”蒲枭羽极其擅长利用力量和优势压制。“小殿下若再试图挑衅,孤又有何不敢?”
温茶顺着桌沿流淌,渐染在尚扶凌垂落的一缕发尾上!
瞬间!
墨黑发丝突兀的褪去伪装!显露出底下一种娇嫩而诡异的粉白色!蒲枭羽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他脸上的狎昵瞬间冻结,化为震惊!下意识伸手去抓那抹粉色!这小殿下果真是妖吗!
尚扶凌也看到了他发丝的变化,不行!绝不能暴露!知晓这一切的人,都得死!!!
紧握许久的左手猛地抽出那支尖锐银簪,不再有任何顾忌,朝着蒲枭羽抓向他头发的手腕,用尽全力狠狠戳去!
“啊——放肆!你竟敢伤孤!”蒲枭羽大叫一声甩开人,手背赫然出现一道血口!刺痛与冒犯瞬间点燃了滔天怒火!
“找死!”蒲枭羽眼神狠厉,精准扣住尚扶凌持簪的手腕!既然他确有问题,那便不必手下留情了。随即五指如铁,猛然发力下压!腕骨欲碎的剧痛让尚扶凌眼前发黑,却从始至终不吭一声。
“呵!挺有骨气啊!”蒲枭羽顺势将他手臂狠狠反扭,整个人将他死死掼在软榻上!膝盖顶住他的腰腹。“妖物,察觉不到痛感吗?为何不喊出声?!”
可见尚扶凌越是娇弱,蒲枭羽心中越不是滋味。南阳的小殿下,是这样的娇娇儿就算了,怎么会是妖!既是妖,就不该只有这点能耐才对,是看不起他吗?为何不反抗!
“孤给过你脸了!”蒲枭羽声音冰冷,空出的手狠狠扼住尚扶凌咽喉!尚扶凌脸色由涨红迅速转为青紫!“看来长姐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顶着个南阳殿下的名头,就能在孤面前撒野?!孤这就杀了你,好让你看清楚了,长姐最宠溺的永远是我!”
窒息感吞没尚扶凌!他徒劳挣扎,双手去掰那只铁腕,纹丝不动!该死!为什么他要这般不堪!为什么要惯给他这一身臭脾气!为什么谁都要来欺负他!
屈辱!愤怒!无力感!泪水不受控制涌出,混杂着极致的屈辱与对这一切的不甘。
就在尚扶凌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房门被狂暴撞开!
一个玄鸟卫闯入:“殿下!快走!敌袭!!是二皇……”声音绝望。
“嗖——!”
一支通体漆黑的墨箭,带着凄厉尖啸,瞬间洞穿了这名玄鸟卫的后心!
蒲枭羽浑身一僵,扼制的手松开些许力道,惊愕的扭头看向门口!
尚扶凌抓住空隙!肺部吸入空气!被反扭的左手腕在剧痛中挣脱一丝束缚!那支银簪,凭借本能,朝着蒲枭羽暴露出的脖颈侧面,狠狠刺入!
“呃——!”蒲枭羽身体剧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尚扶凌那双燃烧疯狂火焰的眼睛!
“你!孤……孤可是蒲阳太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杀我!!”剧痛扭曲面容,他一手捂住喷血的脖颈,另一只手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再次朝尚扶凌咽喉掐来!
尚扶凌眼中杀意实质!麻木到不知痛觉的手再次发力,将银簪狠狠拔出,带出血雨!在蒲枭羽动作稍滞的瞬间,一脚将人踹开,起身后迅速占领上风,朝着对方心脏位置狠狠捅了下去!
簪尖刺穿蟒袍,穿透皮肉!一下!两下!……带起的鲜血铺洒他脖颈、脸颊。直到蒲枭羽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呜咽,眼中的疯狂迅速被死灰取代。
安静了。
他杀了……蒲阳的储君……
玄鸟卫的反应确实不慢,殿外,喊杀声伴着兵刃碰撞声淹没了整个行宫!奢华的宫宇,顷刻沦为血腥屠场!
剧痛从几乎被捏碎的手腕蔓延至全身,尚扶凌疼得眼前发黑。他脱力蹲在榻边,染血的银簪“叮当”一声从麻木的指间滑落,滚入太子身下那片迅速扩大的粘稠温热之中。
好疼啊……手……
巨大的麻木感瞬间淹没了搏杀后的余颤。一种更深沉的情绪翻涌上来,堵在胸口,让他几欲窒息,恶心!!! 凡人觊觎的目光本就令人作呕,更何况……是个男人!太恶心了。
尚扶凌身体不由自主一颤,怀中多了一条黑鱼,肩膀抖落一地桃花。
杀人……原来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他心中没了恐慌,只有剩说不清的压抑,无声的呢喃在死寂中低徊:“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双手因情绪失控不自觉的想要握紧,却发现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得靠着榻沿,发出一声认栽的冷笑,呵……
就这样不知愣神多久,又一阵刺骨的剧痛,尚扶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垂眸,腕臂温热粘腻。
脑中一阵尖锐的耳鸣过后,终于让他听到了行苑外的动静!不能坐以待毙,即刻转身躲进柜子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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