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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5 章
蔚少扬是最为了解幻北帝君的人，虽然他从一开始和幻北帝君的所有接触都算不得顺利，但在灵界的日子长了，他跟在瓶雨身边几乎每日都会和幻北帝君正面打交道，深知幻北帝君的脾性。
与惑明人他们认知的不同，幻北帝君虽然是炎海人，也乐于替炎海做事，但并不代表，他不爱他的幻北。幻北和炎海那几个理事的命相比，他还是更在乎幻北这个界域。
更何况他的身边美女如云，而真正在他身边陪伴多年能站住脚的那位夫人，是个实打实的惑明人。甚至幻北帝君还赠了她一个封号——熙宁夫人。
他曾无数次想找机会见一见那位夫人，但看幻北帝君和她的态度，几度开口却又把话咽了回来。他并不知道那个惑明人究竟是不是早已忘本，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慕玄歌勉强一笑：“我信你。”
蔚少扬看着慕玄歌那一副明显不信的神色，自己心里也打起鼓来：“这般，我送你去敝水山脉，立即回幻北帝君身边。如果顺利，将他也骗进去最好，偏不进去也至少有个不在场证明。”
慕玄歌听说他要去骗幻北帝君慌忙摇头：“别别，万一失手岂不......”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以蔚少扬这些年稳妥的做派，断不会做出将自己搭进去的事，于是转了语气：“你试试吧，莫要强求。”
“放心。”
蔚少扬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两人进了冷觋殿中。
冷觋这个时候正在他的书阁看书，早早得知他们二人来访，并没有急着去求证，反而坐定在那里淡然翻着书页。
慕玄歌自从和蔚少扬到了幻北后，跟在瓶雨身边还算规矩，又日日陪瓶雨一道跪拜炎海国旗，在冷觋眼中她不过是个急于在灵界寻找靠山的肤浅姑娘，起初跟着傅皓以为可以在梦图帝君的庇护下活着，却不料那傅皓是惑明人，原本就在灵界岌岌可危，实在不如蔚少扬地位扎实。
蔚少扬也算得灵界的青年才俊，虽然年轻时曾经一时间色迷心窍犯了错误，这些年他在炎海人身边也算是鞠躬尽瘁，并无任何出格之举。再说，蔚家也没少给他们几个炎海理事好处。
他只等着下人将他们二人引入藏书阁，这才堪堪放下手中书卷问道：“你们两个有事？”
慕玄歌向冷觋微微一笑，上前小心牵起冷觋的胳膊：“前辈，晚辈们有件事想求您，您可有空？”
冷觋看着慕玄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下一动。慕玄歌自进入梦图的时候，他就盯上了这个貌美的姑娘。若说长得美，那无一例外所有人都会将目光放在惑明人身上。惑明人不论男女长得都不错。但他向来排斥惑明人，惑明人长得再漂亮，他也实在对她们下不了手，诸如瑾翊。
但慕玄歌不同，她不是惑明人，生的这么清朗完美，实在少见，若不是当年被傅皓捷足先登，他多少有些腻歪惑明人的气息，只怕早就将她收了。
如今她和蔚少扬生活久了，又日日陪在瓶雨身边，看起来更是多了一丝炎海人干练果敢的气度。
他向慕玄歌的目光中生出了些许灼热：“什么事？”
蔚少扬见冷觋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色眯眯地看着慕玄歌，心中早已将冷觋鞭挞了千百遍，强自冷静下来，说道：“前辈，玄歌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冷觋旁若无人地看着慕玄歌，伸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慕玄歌眉毛一皱，躲了一下，佯装重心不稳，死死扣住冷觋的胳膊。
冷觋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却被她带得一个踉跄，眼看两人就要摔倒，他刚刚伸手，就觉得自己脚下一空，跌入一片黑暗中。
慕玄歌始终拽着冷觋的胳膊，生怕失手将他留在梦图，直到两人跌到长满软草的缓坡之上，她才面色一冷，一脚踢开冷觋。
蔚少扬紧跟着而来，一把将冷觋拽起，手中寒光一闪，只听冷觋一声惨叫，右手已经被他齐齐砍断。
慕玄歌自草地上坐起，冷眼看着痛的冷汗直流的冷觋，向蔚少扬伸出手去。
蔚少扬将她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将手中短刃递到她手中：“我先走了。”
慕玄歌点了点头，看着蔚少扬消失在面前，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宋谨尘和瑾翊。瓶雨这个时候已经被他们砍下了人头，那片刺目的血红色灼得她眼眶一热。
瑾翊走到她跟前，说道：“抱歉，恐出意外，我们没有等你。”
慕玄歌大概是最想亲手杀了瓶雨的人。
瑾翊一直这么想。
但宋谨尘没有忍住，在瓶雨和他夹枪带棒废话的时候，直接一道灵能砍了她的头。
“你怎让她这么轻易死了？”瑾翊目瞪口呆地看着宋谨尘手起刀落一般利落，不解问道。
宋谨尘冷着脸收了手，说道：“她灵能高强，留着头颅极可能还会复活。迟则生变，杀一个是一个。”
宋谨尘冷着脸冲着冷觋走过来的时候，慕玄歌忽然打消了自己动手的念头。
面前这个人是惑明的宣尊帝，那个天选之子，自出生就要带领惑明人走向光明的人。
他向着自己这里走来的时候，慕玄歌甚至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不同于蔚少扬的洒脱，宋谨尘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内敛阴郁，让人望而生畏。如果说她看到蔚少扬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能够肆无忌惮，那么她看到宋谨尘的第一眼大概就觉得，这个人应当是掌握乾坤的帝王相。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短刃递了过去。然而抬起手来，却又觉得手中的冷兵器很多余。宋谨尘似乎从来不愿拿实际存在的东西。
他手中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光晕。
冷觋在剧痛之中终于回神，打量了周遭，看到瓶雨尸身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慕玄歌，你是惑明人？”
慕玄歌平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冷觋打量着周遭山景，将目光落在瑾翊和宋谨尘身上，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般，冷然笑了：“你们惑明人终于狗急跳墙了？”
瑾翊和冷觋打交道打得多了，即便早已习惯他这般冷嘲热讽，但多年来在灵界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她挥手一把将冷觋掀翻在地：“若非事急从权，高低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慕玄歌兀自摆了个“请便”的手势：“处理一个算一个。杀完他，我马上回幻北接应少扬。”
瑾翊同样地手一挥，看着冷觋头身分离，血液喷涌，甚至在他们身前设了个屏障，正好隔开了冷觋的血液。
宋谨尘道：“去寻煜冉，让他将漻颜带过来。”
说罢见慕玄歌迟疑，他看了一眼瑾翊。
瑾翊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紫水晶递给慕玄歌，说道：“你既是惑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说。”
慕玄歌微微叹气，接过那串紫水晶戴到自己手腕上：“如此，多谢先祖奶奶了。”
瑾翊被她噎得一愣：“什么？”
宋谨尘难得地笑了一下：“真是先祖奶奶了。”
“嗯，”慕玄歌极其不客气地说道：“你是先祖爷爷。”
宋谨尘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看着慕玄歌那双似乎比他们更加历尽沧桑的眼睛，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这些年难为你了。”
“我不喜欢听废话。”慕玄歌看着瓶雨那个头身分离的惨状，心中似乎也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窃喜，反倒觉得有些凄凉。
瓶雨死了，似乎带着她这些年在瓶雨身边受的一切屈辱一起死了。但她日日在炎海国旗前屈膝磕头的样子还是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不能自拔。
她实在不知道这时候究竟应该砍了自己的膝盖还是砍了自己的头才能解除这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干望着宋谨尘，忽而问道：“若是出了意外，能将我葬在先祖奶奶陵中吗？”
“说什么胡话？”瑾翊莫名其妙看着她：“慕玄歌，这个时机的确不算最好的，但经你们数百年的积攒，咱们惑明人在灵界也算是占据了小半壁江山，就算有什么意外，大家的灵能加起来，未必敌不过那个幻北帝君。”
“可是我不希望我们惑明人有太多折损。”
慕玄歌说着，尽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些年我坑了蔚少扬，也坑了自己。你们不知道我日日跪拜炎海人的旗帜之时有多么厌恶我自己。今日能结束这一切我很欣慰，若有意外，我一人承担就好。”
“说得什么傻话！”瑾翊见慕玄歌逐渐情绪失控，上前轻轻抱住她：“我们在灵界忍辱负重，不都是为了今天吗？你在瓶雨身边蛰伏这么多年，难道不为自己骄傲？”
慕玄歌被瑾翊抱着，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惑明气息，心中混乱的思绪得到了一时间的平复，惨淡一笑，说道：“我宁愿这样的我尽快结束。先祖奶奶，你们在这等着就好，我去去就来。”
瑾翊看着慕玄歌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心，她看着宋谨尘，整个人有些说不清的危机感一般深深叹了口气：“还是你亲自去吧，这种情况，玄歌也未必能处理得了。”
宋谨尘见慕玄歌的样子，也知道指望她做些什么，怕是容易将她自己搭进去，于是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等在这处理进来的人即可，我掩人耳目，我出去便不再回来了。一会儿傅皓过来，切记留住他，别让他再回梦图。”
宋谨尘去也好。
毕竟他的情况和蔚少扬类似，若是呆在幻北不动，死了这么多炎海高阶灵裔的事也安不到他们头上去。
左右瑾翊这个惑明公主的身份是公之于众的，尚不如她更安全些。
她此时无奈到连叹口气都觉得多余，只干望着宋谨尘消失在眼前，这才退开一步离开瑾翊的怀抱：“先祖奶奶，当时我只想着解决眼前的困难，倒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瓶雨死后，她手里分管的所有事宜几乎都在蔚少扬和先祖爷爷的掌控之中，幻北一夜间少了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幻北帝君未必能够应付得过来。他身边有一位熙宁夫人相传是地地道道的惑明人，你们可熟识？”
提起此人，瑾翊神色一顿。
说起来这个人，她和宋谨尘二人岂止是熟识？
瑾翊眉头一皱：“这个人......我们尚不确定她的心性，不敢轻易找她。但.......”
她忽然神色复杂地看了慕玄歌一眼，问道：“梦图那边的事，你觉得傅皓一人能够搞定吗？”
慕玄歌被她问得一愣，虽然说她自己起初是出自于梦图，但在梦图待的时间还不及瑾翊长，再者那数百年前的情况和如今之势是否大相径庭，她并不掌握。
瑾翊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瑾翊见她不语，补充道：“傅皓方才怎么和你说的？只说出了事往他身上推？”
“差不多吧。”慕玄歌不知道如何回复她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提起熙宁夫人此人，她有些不可控般地往傅皓身上去想。
细细回忆，幻北帝君身边那位夫人她是见过的，如果硬要往傅皓身上去想，她倒是觉得，傅皓和她眉眼间极为相似。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先祖奶奶，那位夫人难道是我师父的......”
她很谨慎地没有将话说出来。
因为她自觉自己进入蔽水山脉的时间已经不短，傅皓这么久都不曾将林嘉带进来，也不知道是否遇到了什么意外。就算没有意外，若是傅皓此时忽然出现，听到些不该听到的话，瑾翊倒是没什么，说来说去她毕竟是晚辈，如此一来在背后谈论长辈，总觉得有些不尊重人。
虽然傅皓这人嘴上不饶人，心地倒是好得很，也从未和她讲过什么老少尊卑，多数时候还是将她当做朋友一般相处，就如对待瑾翊一样。
不知道慕玄歌心理活动的瑾翊知道事情到了如今这时候，也不必再瞒着，说道：“熙宁夫人是傅皓的生母。傅皓心里清楚此事。但他始终以为自己是当年护天军段统领的儿子，并不知道，事实上熙宁夫人从一开始跟着的人就是幻北帝君。”
慕玄歌听闻此言忽然觉得有一种能够浓重的窒息感。
自她进入灵界以来，她亲眼看着傅皓是如何自诩惑明人的身份，不畏强权地跟那些炎海人针锋相对，甚至哪怕伤敌一千自损三千，他已久保持着身为惑明人的荣誉感与使命感。
这一点，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蛰伏在灵界的任何一个惑明人都要大胆、都要赤诚。他甚至比其它人更加热爱惑明这片土地。
虽然这其中因为蔚少扬，她和傅皓也闹过一些不愉快，但这并不影响对傅皓的评价。
但瑾翊澄澈笃定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傅皓竟是幻北帝君和熙宁夫人所生？
傅皓他不是一个纯正的惑明人？他是惑明和炎海的杂种？
不。
她狠狠摇了摇头。
怎么能说是杂种？
傅皓在灵界这么多年，眼里心里所做所念无一不是光复惑明！他心中只有惑明。
“他不知道？”
瑾翊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发疯。
“不要让他知道，好不好？”
慕玄歌恳求般地看着瑾翊，瑾翊被她的神色灼了一下：“如果他遇到生命危险，兴许幻北帝君会救他。”
“可是.....他如果知道，会崩溃。”
瑾翊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们想让他活着，我们都想让他活着。这件事，他出面承担，会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代价都小。”
“不！”
慕玄歌不知道为何，眼前的瑾翊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她一直觉得，瑾翊和宋谨尘的出现，应当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却不料事到如今，倒是瑾翊率先惦记起傅皓的后台来。
“他已经为惑明的事业鞠躬纳粹，你们怎么能够如此编排他！”
慕玄歌的情绪复又开始变得暴躁。
她起初对自己的厌倦甚至促使她想独子站出来承担后果，然而这样的赴死般的热情却忽然被瑾翊这一句话从头到尾浇灭。
什么叫杀人诛心，他们这就是杀人诛心。
傅皓从不怕死，不畏任何强权，但她们若是让他知晓此事，无异于是要将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热情浇灭。
“玄歌，我们和傅皓的交情不比你浅，我们比你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存活在灵界的每一个人，对惑明长治久安都异常重要，即便消除了在灵界的炎海人，我们也依旧要在灵界长久地盘踞下去，能活一个是一个，我们必须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瑾翊的神色平和，仿佛这样的话已经在她心中被说过了千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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