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倾城

　　三月的天机谷，风舞琼花，泉鸣竹涧。

　　花树下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在吹奏一支竹笛，引得雀鸟在她周围翩飞。她比同龄人高挑几分，已经显露出十分动人的明丽和超乎年龄的早慧。她向来惜字如金，却慢慢在孩子当中建立了相当强的慑服力。但天机谷中的成年人却始终将她视为异类。在这个封闭的小国度中，来历不明且过于出色的她，是难被信任的。而她亦不屑与人结交，余暇只在安静处吹笛，比起人类，她更喜欢与鸟兽为伴。

　　“她就是那个叫做锦瑟的孩子？”在暗中观察了良久，素袍博带的中年男人向身边随从问道。

　　“回骆将军，正是她。前几日春季小比，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当中，数她最强。”随从恭谨地答道。虽然大夜皇朝覆灭，所谓的“骆将军”早已名存实亡，但私下里，他依然会这样称呼骆坚。

　　骆坚颇感兴趣：“唔？我记得三四年前，她还是同龄人中最弱的一个。那些个教习师父不是任由她自生自灭么？”他早见过锦瑟，只是在她尚未出类拔萃之时，从不在意她叫什么名字。

　　“她不是谷内子弟，原本没有资格接受教习师父的传授。只因她运气好，是由君上捡回来的，这才破例入了研武馆。但教习师父们都不希望她变得太强，毕竟只是个野孩子。”

　　“野孩子？”骆坚冷笑一声，“她聪慧过人、仪表不俗，并有种与生俱来的慑服力。她或许有着特别的血统也未可知。如果只是寻常野孩子，反倒没什么可忌惮了。”

　　大夜王朝晚期，海内战火纷起，七家诸侯与四大武阀以守护领地子民之名，各自雄踞一方。而当皇都遗曜沦陷，各方枭雄亦随即展开厮杀。不知有多少败族的遗孤流落民间。骆坚不是唯一揣测锦瑟出身的人。

　　随从迟疑而谨慎地道：“但愿她不是反叛之后。这孩子过分早慧了。”

　　骆坚抛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骆将军错过了春季小比，您没有看到：锦瑟天生灵巧过人。同一位教习师父传授的同一套武功，其他孩子学成的是千篇一律，而由她演绎出来的，却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她的体质并不适宜修习强攻型武技，而她的体能在同龄人中最多只能算是中上。因此每一场对决，她都谋以奇巧的战略，有限的爆发力只在决胜招使出。更奇的是，她总能将对手赶杀至绝境，那压迫的气势，连同旁观者都感到骇然。”

　　“她可杀过人？”

　　“没有。她必定在最后关头收敛杀气，尔后轻盈笑过，犹如春风化雨。”

　　骆坚点首：“小小年纪，懂威慑，更懂仁义。她这是想要无所不能，有所不为。”

　　随从回味骆坚的话，小心翼翼道：“这倒有些像君上。”

　　骆坚不置可否：“锦瑟与谷中唯一的连结便是君上。任谁也看得出，她有多么关注君上，每次远观君上的眼神，都那么……”说到这，感觉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摇头笑道，“说不清那眼神是仰望还是逆上。总之这个孩子的野心必定不小。”

　　“可君上自从把她送入研武馆，便对她不闻不问了。听说锦瑟在五六岁的时候偶然接近过一次君上，小娃娃紧抓着君上的衣襟不放，哭得惹人怜惜。可君上居然将她甩开，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

　　“君上素来高远冷漠，岂会为她例外？虽是亲自抱她回谷，毕竟不曾给她赐姓。可怜，这孩子应是再无可能接近君上了。”

　　“将军很少夸赞一个人。您今日对锦瑟不仅不吝赞美，更是颇多关切。莫非？”

　　骆坚直言：“没错。我打算将锦瑟收为己用，让她做我的暗士。”

　　“将军居然要与她缔结暗士契约？此契约终生相连，暗士固然要对暗主无限效忠，可暗主也必须全力庇护暗士。”

　　骆坚神色一肃：“难道我还庇护不了她？”

　　随从连忙谄笑：“这孩子的福气到了。有将军的庇护，想必再也无人排挤她。”

　　锦瑟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走来，眼睛的余光认出他是骆坚的亲随。锦瑟佯作不见，抬足便走。不料，那人却突然疾步追上，把她唤住。

　　“锦瑟，等一下。”

　　锦瑟便停住脚，转身向他微微敛衽，算是打招呼。

　　“骆先生想见一见你。”

　　锦瑟知道骆坚在天机谷中地位尊崇，而如此近距离的会面，还属第一次。

　　“骆先生。”被带到骆坚面前，锦瑟态度谦谨。

　　骆坚开门见山：“愿意做我的暗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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