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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场献给恋人的升c小调
“一切的结果未知,远称不上了不起。”墨提斯芙·壬笑着说。
她的眼中既没有沉沦,也没有傲慢。情绪如撒入水泊里的糖晶,平静地融入她本身,无处不在、却又不显于形。
她只充分地关注自己愿意注意的东西,同时漠视了除此以外的所有。
她的世界只有目标,这样的专注是她非凡成就的基础,而这也是图涅亚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
怕她所求不得,又怕她太过圆满,月满则亏。
图涅亚斟酌着语句,希望能够尽己所能地给出一些老生常谈的暗示。
她是纤细的,像是一折扇骨;她是坚韧的,宛如鲁珀特之泪。可只对他而言,她又是映在手中水里的月。于是他必须谨慎,担心轻轻一晃月亮就碎了——从此水中月非他所有,天上月更难得。
“阿壬,要喝点热茶或者换个位置吗?你的手好凉。”
他需要缓和地铺垫。
“好。”墨提斯芙·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月底我会重回亚富,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事情,就让莉莉奥瓦与康恩联系吧。”
“好,我记下了。辛苦了,阿壬。”
墨提斯芙·壬对着图涅亚绽开一个舒缓的笑容。
铺垫的差不多了……图涅亚强迫自己认可这样的定论。话到嘴边被反复咽下,再不开口只会越拖越久。
“阿壬。”
“嗯?怎么了图涅亚?”
墨提斯芙·壬笑着看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无可指摘的优雅下,像藏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望见了心上人亲昵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便忘记了一切悲伤。
感情在人的大脑中如此优先,就连矜重自持的器物文明代表也难逃它的诱引。
一想到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图涅亚便觉得自己可憎。
他掐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令人信服:“阿壬,你知道的,我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意味着那些事对我而言是值得欣慰的事情。我的想法依旧不变,我仍希望你能将目光放在更多人身上。如果有一天你疲于应对这些算计,你可以去走自己的路。”
墨提斯芙·壬笑了起来。
图涅亚总是这样,磊落又残忍。
在她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意前,他就已经先一步暗示了自己这样的拒绝。可就连器物文明的仿生人都知道图涅亚喜欢墨提斯芙·壬,图涅亚却在她表达自己的心意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我与天国注定免不了一场苦战。我没有把握断言自己一定会赢。杀母辱母之仇,即便搭上我整条性命,也绝不回头。可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该由你承受。我不想将你牵扯进这样的危险中,如果有一天我失败了,至少……我希望你还有一条生路。你只是在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了我,阿壬。器物文明除我们以外只有机械,你见过的人还太少。倘若在某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你的顾虑。”
他如此拒绝道。
像是遗忘了她为何得以从舞域大火中生还。
她明明是比母亲更出色的商人,才会在23岁那年被委任以替母亲至罪域洽谈生意的工作,阴差阳错躲过了舞域的灾劫。此后她独自于易区打响器物文明的名号,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对图涅亚的感情并不是感激与依赖。
她从不依赖任何人。
“换个话题吧,图涅亚,这样的话题对现在的我没有意义,我的立场从来与你站在一处。这样的事情不会令我疲惫,你大可随意利用我的能力,我本就是你可利用的资源。”
……仍是这样的,将自己视为工具一般。
可他希望的是她能够更加善待自己,而不是随着那样一场大火灰烬般飞向无归处。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应该是平等的。他从来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冰冷的温度刺痛图涅亚,他担心地望着墨提斯芙·壬,如她所愿转移了话题:“阿壬,真的不用换一个地方坐吗,你手凉得我好像怎么也捂不热。”
“好。”尽管她手凉并不是因为寒冷。
窗外的绵绵细雨氤氲,与墨提斯芙·壬此刻的笑容相映,清幽如月夜睡莲。但在那张完美无缺的笑脸下,又仿佛隐藏着一把足以轻易割开动脉的锋利短匕。二者油彩桶里的涮笔水般晕合,荒诞得像是在一支黑白默片中突然插入数据错乱的彩色块与欢乐颂的合唱。
可当图涅亚重新看去,所有惊鸿一瞥的裂缝又都已消失不见。
她的笑容精美绝伦,一瞬定格成永恒。
3月69日
难得有了独自休息的空闲时间,面具回到房间,趁着没人赶紧排出了接下来一阶段、所有人回到联邦后值得注意的重要事项。
其一,暂时把暗玲儿安排到罪域,协助痴心展开外域工作。
其二,重新调查亚富,尤其是与墨提斯芙·壬有关的一切。
其三,和新的同行人一起去海弄西区11号的万门石窟一探究竟,如果无法进入,则需要寻求器物文明方帮助制作新的通行令。
其四,根据海弄北的研究进度再制定对外武装的具体安排。
这一段时间里,她身边的人变多了好多。人一多,她分出的精力就比平常多的多。如果只是客观的问题出现、解决、拿到结果,那还好说些。
但是从神明到皇女,再加上一个看起来情绪问题也不轻的暗玲儿,她每天关心了这个关心另一个……
累。
感觉再这样下去,她精神就要衰弱了。
回到联邦后还是让痴心来应付这些情感上的问题吧。
然后面具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痴心也有自己的情绪问题。
面具起身关了灯,将房门反锁,搬着椅子坐到窗边,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房间里唯一一点光源灭了,就只剩下船体周围一圈提示灯照在褶皱的海面上,晦暗又深不见底。只是看着灯光范围里那一点点昏黑的海水,难免让人心生对于未知的恐惧。仿佛远处未被照见的黑暗中,藏着什么即将出现的危险。
夜里海上的情况比早上要糟糕得多,风浪渐渐大了起来。海浪冲撞在船体上发出重锤落地的闷响,整个船舱都在剧烈地晃动,像是被放在一个巨大的引擎前,隆隆作响且震荡不停。
据参泽川说这艘船是器物文明的作品,她上船的时候特意检查了一番,不特意寻找完全听不见船体发动机振动的轰鸣声。整艘船的结构浑然天成,甚至操作台上还配备了自动巡航的功能。神明为了保障安全还在船头费了半天功夫加了一个仙域法阵,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航行状况。
她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能听到吧,我知道你能听到。”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野蛮地将她踢出心流状态。
面具并不着急,她歪着头靠近了窗户,耐心地对着她放任许久的金色幻影继续开口。
“不说话也没有用。我们之间有关联,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小朋友,不要给我添太多麻烦,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什么东西变化了,面具猛然睁开眼。
一道金色的裂隙自她脚下张开,把她整个人吞了进去。一阵失重后,她再一次进入了曾在暗域进入过的那个紫黑色的空间中。
“我不是小孩子,面具,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记仇的人。”
金色幻影似乎有些忿忿不平。
“你对我的观察太浅薄了,否则应该知道应对这种手段最好的办法是无视。”
幻影仍然端坐一角,闻言明显一滞。
明明与上一次一样远远盘坐,缄口不语。但这一次,面具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出世外高人的意味。
她步步向前,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她依旧不缓不慢地向前迈着步子。
她想验证一下那个意志的意思。
她尝试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要到金色幻影的身边,一边迈开步子。
距离开始缩短,金色幻影渐渐变大。
“你在干什么!”
金色幻影剧烈地晃动起来,空间内随之发生剧变,光线与界限变得扭曲。巨大的震动声回荡在空间内,像是把耳朵贴近一人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祂”站起身。
“停下,你想知道什么,趁着这次机会我都可以回答你。但你再靠近一步,我会直接永久关闭这条通道。”
面具停在原地。虽然她不大相信幻影的话,但是不妨碍她先拿到一些情报。
金色幻影不等面具开口就连忙补充起条款:“先说好,只有这一次。这一次之后,你不能主动找我。”
措辞方式都变了,看来他方才的情绪起伏确实很大,那么缩短距离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面具仰头看向幻影:“你是什么,你的诞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幻影沉默数秒。
“我是……世界意志,承受星生物思想的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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