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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截
宋龟年一嚷,辂车周遭的羽林郎虎贲郎金吾卫纷纷按刀戒备。
李孜蹙眉,普通民众百姓见到皇驾只会躲避或跪拜,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拦截的。又不是刺客(刺客就不是这个动静了),难道是……告御状?
李孜吩咐宋龟年去看看什么情况,没一会功夫,宋龟年又骑马飞奔回来。李孜吃过他一脸土的亏,这回车窗拴紧了,让他上车里说话。
“陛下,有几个刁民跪在路上请求先帝把他们的牛车归还。”宋龟年一副吃瓜的表情,“说是修建先帝陵寝需要大量沙土,于是租用邻近百姓的牛车运送沙土。这牛车有借没还,百姓无法耕地,运送不了粮食去换钱去交田租......苦不堪言。”
李孜神色不定:“乔丰怎么说?”
“中良将说......此地属右扶风,有事找周德,念你等初犯,不予深究,速速让道。”宋龟年捏着嗓子学乔丰的中低音。
李孜想了想:“你找个可靠的人悄悄领那些民众去右扶风官寺,再打听一下后续。”
“陛下你真打算管这些刁民的破事?”宋龟年问。
“什么破事!那是民生!赶紧去!”李孜一巴掌扇他脑门。
宋龟年嘻嘻躲开,跳下车办事去了。
午后,皇驾抵达平陵。山陵已封土,民夫们正在修葺陵道。李孜与皇太后入陵庙祭拜,元平帝的那位江更衣木讷地向他们行礼,与李孜记忆中的激动叫嚣模样相去甚远。
“平身吧,你......近来可好?”皇太后细细打量江更衣,发现她比从前胖了不少。
江更衣没有反应,她身后的侍女代答:“皇太后容禀,江更衣自来奉陵便一直沉默......”
李孜也看向江更衣,她两眼浑浊无神,仿佛失了心智,便问:“更衣可嗜睡?”
侍女僵了僵,点头:“是。”
李孜猜对了,此女向来张狂不愿奉陵,这才被灌了药,常日昏睡,胖了一圈,醒来后浑浑噩噩不辨人事。这事不好明言,李孜便道:“难怪了,睡多了醒来,人会有些糊涂。”
皇太后又看了江更衣一眼,不再理会。
一时祭祀结束,继子母二人就着宫人打来的清水净手擦脸,而后在陵庙偏殿用夕食。宋龟年垂首入殿,凑近李孜耳边低声道:“右扶风周德本不想接这案子,听那领路的虎贲卫说是民众拦截了陛下的皇驾,案子是乔中郎将递接过来,周德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行了,后面的事情让陈钺继续打听。”李孜放下漱口的茶盏看向皇太后,“皇太后要一起走走消食吗?”
皇太后眸光一动,唇角微翘,轻轻点头。
二人沿着平陵的外廓墙根纵步,皇太后指着西面不远处的搭台:“那里便是我将来的长眠之地。”
“长眠......”李孜喃喃,“也许不是长眠而是另一段旅途。”
“另一段旅途?”皇太后不解地看来,“人死后会去何处?地府?”
“不知道。”李孜摇头,眼神飘得很远,“不过有一点我知道,百年后我们一南一北地看着长安,隔着渭水遥遥相望。”
皇太后的睫毛颤了颤,眸色更幽黯。夏夜凉风驱散了白日余下的闷热,自他二人身上掠过,皇太后却觉得这风泼得她全身发凉。
沉默再次弥漫,李孜却问:“皇太后给我说说先帝吧,我和他渊源深厚,却从来没有见过一面。”
“他......”皇太后看了眼陵寝,袖中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地扣紧,“很聪明,是个好皇帝。”
李孜等着下文,等了一会,发现皇太后已经说完了。李孜暗暗叹息,这对夫妻相伴了将近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对陌生人......
“好皇帝......”李孜笑了笑,别过脸去,神色不辨,“皇帝不好当......”
皇太后看着他的侧影,想靠近说些安慰的话,又觉得不妥。她看了看四周,侍从都在远处待命。她放轻了声音:“是非得失自有百姓与史书公断,陛下,只管宽心静待。”
皇太后这话似有深意......李孜顿时眯眼看来,这女孩朝他嫣然一笑:“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回宫后第二日,全权负责先帝陵寝建造的将作大将景梁到承明殿请罪。
“陛下,先帝陵寝封土,臣向临近百姓借用牛车处置不当,还惊扰了皇驾,臣特来请罪。”景梁稍稍抬眼打量,发现皇帝并未有愠色,又继续,“陛下,可臣是按照规矩给足了当地百姓牛车租资的,臣并非存心欺压百姓,还请陛下明察。”
李孜笑了:“周卿正在调查此事,景卿不用焦急,是非曲折定会查清。”
景梁走后,李孜伸展肩背,殿外小黄门来报:“合欢殿女侍颜幸求见。”
李孜眉头一扬,挥手让进来。颜幸入殿徐徐下拜:“陛下,昭仪将你唱的那首东海小调谱成曲乐,还请陛下拨冗一听可有修改之需......”
“好,我看完这些奏疏便去合欢殿,你先回去复命。”
颜幸一喜,恭谨退出。
李孜吩咐一旁的何句:“把马内召来。”
马内见到李孜,心里还是有些发憷:“陛陛下有何吩咐?”
“听说你最近常常跑合欢殿给乔昭仪调理身子,昭仪身子如何了?”
“昭仪身子安好。”
“我让你调制的药......”
马内顿时夸了脸,他左右看了看空无他人的殿内,凑近低声道:“陛下,药性温和的,我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若想要万无一失的药,肯定是伤身子的......”
“先生医术精湛,定能想出别的什么法子?”
“我还只是个学徒,又没有出师,我能有什么好法子......”
“我今晚要去合欢殿交人,要是再出人命你说怎么办?”李孜咬着牙齿压低声音,“到时候再让你杀人?”
马内眨巴着眼睛:“陛下你......你的意思是不想合欢殿的那位夫人怀上?”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你配置那药?”
“我......我以为是陛下你不想再要别的子嗣,所以才让我给你配置那药......”
“我不用药,就得往别人身上用药。要是用在别人身上,你也没有法子保证你的药不会被别的太医查出来。”李孜扶额,“行啦,先把药配给我救急。一次半次的伤不了身子,总比出人命的强。”
“陛下,你不用吃药,那位......怀不上。”
李孜一愣:“是何说法?”
“我......这不是给那位夫人调理身子吗?”马内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那位夫人有宫寒之症,很难怀上......”
李孜瞪眼:“你确定?”
“我把的脉我清楚得很。”马内嘀咕,“夫人那是天生的宫寒症,得慢慢调养,且不一定能养好......”
李孜沉吟:“你可有把这病情如实告诉她?”
“哪能呀?医者治病得为病人留下一线希望。”
“行了,你留下一服壮阳药后退下吧。”
马内从药箱里掏出一小瓶,咽了口唾沫:“陛下,这药霸道,你悠着点用......”
李孜没好气地瞪他看来的怀疑目光:“我不用,我用不着,这只是一个招你过来私聊的籍口。”
暮色沉沉,合欢殿的宫人正在点灯。颜幸看了眼坐姿笔直的乔玉成,劝道:“昭仪,先用食吧,陛下或许有事绊住......”
辛予愤然:“我去看看是何人截住了陛下。”
“回来。”乔玉成收回看向殿门的目光,吩咐道:“摆食吧。”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来来往往,乔玉成垂目瞪着身前的几案,对满桌的美食提不起一点食欲。忽然,一双男足伴着一角金丝绣锦黑袍跃入眼前,乔玉成一怔,猛地抬头。
熟悉的俊颜出现眼前,乔玉成忽然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有点事耽搁了。”看着女孩眸中的星光泪光,李孜为这些日子的冷落感到歉疚。
“天热,饭菜凉些,用得正合适。”乔玉成忽然想到了这一句接上,抿紧的唇角全是掩饰不了的笑。
月色澹澹,合欢殿的阮琴声如水般倾倒夜色,椒房殿内也隐约听到。
沈燕凝神听了片刻,叹息:“奏的是那首《阿信》,世家女子果然都是多才多艺。”
窈姬安慰她:“殿下没有那些才艺,陛下也爱重。”
“可是......他们谈的那些音律诗词,我一点也不懂......坐在那里听他们说,我好像成了局外人。”
“殿下不懂,可以慢慢学,像皇太后那般请司马少府上课讲解。”
沈燕摇头:“我跟着皇太后上了一节课,司马少府说的每个字我都明白,可那些字混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听着听着还......有些发困。”
一声稚嫩的童音打断二人:“母母,抱抱。”
李小黑从殿外疾奔进来,三两下爬到沈燕身上,沈燕紧紧地抱住他,仿佛有人要把他夺走般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日的宣室殿小朝议,右扶风周德一脸牙疼般凝重。
“陛下,臣有奏,还请陛下与大将军容许臣单独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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