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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
赵元“将功补过”的计策实施后,军营外围便横陈出数具被草草丢弃的马尸,没几日就飘出了一股股的腐烂气。
营内的士兵也似遭了瘟病——操练的士兵人数逐日锐减,剩余者皆面色难看、脚步虚浮,跑上两圈便会趴到一片。
然而太阳方落时分,沈青则会带着一帮人彻夜扎制羊皮筏。
他十指翻飞地缝制浸过油的羊皮,再经鼓气后又被他扎成了浑圆的气囊。
因为心急,他本就灵巧的双手动作更是快过旁人,常常一人能顶两人做工,而他的双手也在奋力的劳作中布满了伤痕与水泡。
忙至寅时将尽,他便常常累极得抱着半成形的气囊阖眼小憩,不一会便会被闻风而来的萧锐锋用狐毛大氅裹个严实,如同打包什么珍宝般地拦腰抱走,四周的兵卒们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萧锐锋会将沈青放在王帐内的软毯上,亲自用备好的温水给那人净身,铜盆里的温水换上三遭才能拭净那人指缝里的油脂。
之后他还会细心为沈青的双手上药,药膏抹过伤口时,睡梦中的人总会下意识蜷缩手指,又会被温暖的指节慢慢打开。
“乖,忍一忍,我给你吹吹。”
他会哄孩子似地边上药边吹气,之后还会用棉布包扎妥帖,比宫内的婢女伺候得还要仔细,看得高公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其实也瞪不出来,因为又被狗粮糊了眼睛。
待一切收拾停当,东方已泛出蟹壳青,萧锐锋会将人在怀里搂上一个时辰,如此才能心里踏实。
然而卯时的天光刚刚渗进帐内,萧锐锋便醒了,这几日都是如此。
他会静静凝视沈青片刻,也会在那人眼下的一圈淡青上落下几吻,轻如晨露。
沈青的睫毛总会微微轻颤,如蝶翼掠过他的唇角,痒意未消,他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
“乖,好好睡。”
他嗓音低哑,哄孩子似的,起身前还会在沈青的颈间深深一嗅,仿佛要将他的气息刻进肺腑。
这次他刚一动,衣角便被攥住了——睡梦中的沈青竟无意识地拽住了他。
他的心尖霎时一软,俯身又哄,
“累了一夜,再睡会吧。”
沈青眉头微蹙,似是不满,直到萧锐锋捉住他的手,在指尖轻轻一舔,那紧蹙的眉头才缓缓舒展。
晨雾未散时,萧锐锋已立于一处偏僻的草场。
他亲手筛选的八百精锐正以百人为队操演阵型,铁甲碰撞声闷在湿重的雾气里,像蛰伏的巨兽磨动牙齿。
这些士卒只待沈青的羊皮筏完工,便会化作一柄尖刀,沿着玉目河直直插入于越腹地。
五日之后,若久接到了乌恒人的消息——一日后羯朱的表兄会率两千人马夜袭,要求魁奴等人做好内应。
于是经过商议,她会带着手下人马同浑雪、浑雷的鲜虞兵留在此地应敌,而萧锐锋则会带着沈青、赵元以及八百精锐乘筏而下,进攻于越。
如果计策实行得顺利,待若久他们击败夜袭的人马,还能走陆路赶去驰援萧锐锋等人。
……
沈青被水流癫了一天,本来还能撑住,但饿得难捱时刚巧同乘护驾的费起在吃饼卷冷肉,便让那人分了自己一些。
同乘的人中还有高憧明,这人本来也饿,但却是时不时地偷摸吃一口,那是长期侍奉在皇帝身边才练出的谨小慎微。
费起心大,听话地递上一卷冷肉,却惊见沈青吃完不久就剧烈地扒着筏子沿河吐了开来。
“沈、沈国师,我、我……”
费起吓得不轻,被萧锐锋横了几记眼刀,虽然迅速哑火,可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忐忑。
“青青,吃些酸果吧。”
萧锐锋扶着沈青,递上了手里快要焐热的酸果子,他就是怕沈青晕船才提前备下的。
他先前看沈青晕得不适便劝那人吃过几颗,可方才沈青饿得胃里泛酸,一点也不想吃酸果子只想吃肉。
眼下,待沈青吐了个天昏地暗后,终于开始老实地吃起果子,靠着果香酸甜强压下一波波翻涌的胃水。
其实,他从上了筏子就忍得好似只病蔫蔫的鹌鶨,晕船这事着实有点丢面,幸好同乘的也就他们四人,于是他便彻底瘫在了萧锐锋的怀里,将那人当个人肉垫子凑合用。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缓了半天才轻声问道,
“我前几日让若久派去的使者想必已经抵达了于越,可有消息回来?”
“嗯,那蛮使传来飞信,说乌浒长公主已经同意与我军联合剿灭俺达骇的部众了。”
萧锐锋坐在沈青后面,环着对方幽幽道。
沈青闻言轻舒一口气道,
“若非阿什那当初同我讲过于越的内斗之事,咱们不仅会因强攻于越而折损将士,还可能让乌浒长公主与俺达骇那对死敌因抵御外敌而联起手来……我们得、得……呕……好好记着阿什那的恩情……”
沈青还没说完就得缓一缓,说完又干呕了一阵,可因为肚里的食物早吐净了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虽说得在理,可萧锐锋却听得有些吃味,摩挲他的后背道,
“你对他倒总是感恩戴德,可曾听见他的算盘珠子拨得劈啪响?”
沈青蹙起眉头,忍着不适道,
“阿什那在鲜虞帮我良多,不仅帮我募集佣兵、留下若久和冬狸这些帮手……还叫浑雪、浑雷带了人马前来助阵……”
萧锐锋想起阿什那痴看沈青的眼神,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当他那是雪中送炭,却没细想他可能是趁火打劫?派浑家兄妹来助阵?呵,那分明是盯着战后分赃吧?而你许若久当乌恒王的承诺,其实也正合阿什那的心意,若久毕竟是他心腹,待他鲜虞亲戚的势力扩张,乌恒也落入了他的掌心,若是我能重登宝殿,他会再靠你的关系打通大乾的商路……他这是三头通吃,还白赚你一份 ‘恩情’,骨头缝里都渗着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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