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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2
那支令牌是当朝太后所有,见此令,便如亲见太后。
白总管调遣宫内外禁军,处理宫廷及死士营中事务时,才会带在身上。
“主上昨日奉太后之命,自宫中来营,督察营中训练进展。见营中受训众人长进不多,更有人潜逃出营时,主上大怒不已,特留下此令,严令我等加紧训练,万不可辜负太后娘娘厚望。”
“此番,飒亲王若将我们带走审问,恐致营中训练愈加迟缓。届时太后娘娘若责问起来,奴婢性命事小,但恐辜负太后娘娘嘱托,惹得娘娘生气伤身,更恐危及朝廷死士营在瀛洲上下的名声。”
冷暗卫说完,双手托举令牌,重新叩拜了下去:“我等终日在此训练,飒亲王若有任何疑问,随时差人来问便可。求飒亲王开恩。”
北原飒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却终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他实在不愿违逆母后,更不愿母后因此生气伤身。
“罢了。尔等既身寄母后重望,务必全力以赴,勤勉训练,以便早日习成,为我朝廷所用。”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快速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受训众人的声音:“谨遵飒亲王吩咐。”
北原飒怒气冲冲的在昏暗的洞中走着,身前各有侍卫一左一右举着火把照明,身后则有秋叮咛他小心脚下。
他脚下步子并未放缓,直到行至一半,感觉到鞋底的异物感,才停了下来,示意侍卫将火把靠近查看。
鞋底四周,散落着些细小的红色颗粒,湿湿润润的,如同整个洞壁。颗粒有些碎的彻底,有些是半圆模样。
他捡起半颗较完整的,放在火把下仔细敲了,看出应是半颗红豆。红豆表面刻了小字,只能些许见到些比划,并不能看出什么字。
北原飒另在地面寻了,确无法再找到完整的红豆,只得作罢,将那半颗红豆放回地面。
他兀自说起话来:“这如此幽闭潮湿,忘忧一定不喜。可她从未与我抱怨,仍是日日过来训练。”
春、夏、秋、冬四人在他身边听得清楚,心下正各自思索忘忧可能的去处,却听他轻叹一口气,貌似无心般开口。
“你们四人从前也是在这训练,也都受苦了。”
四人未曾料到北原飒会如此说,均是一愣,面上有些动容。
“谢主上关心,那都是从前的旧事了。如今属下们都感恩能来此受训。若非如此,便不能有幸留在主上身边伺候了。”
秋一贯蕙质兰心,替几人如此回答。
其她三人都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成秋所说的话。
北原飒弯起嘴角,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次笑。
他站起身来,重新提步走向洞外:“先出去罢。”
往后多日,北原飒多年来第一次彻底放下政务,全心寻找着忘忧。
他下了重金寻人的海寻文书,搜查了城内外所有房屋,设下了道路各处的关卡,调查了隶属于龙井将军府的商队,知会了各处的海寇山匪,更令隐藏在其它各将军府的人共同寻人。
种种举措非但一无所获,更渐渐引得民怨四起,最终到了太后令宫人请他入宫相见的地步。
太后的慈寿殿内,北原飒立在殿内正中,与一端主座上的太后隔着屏风说话。
立在太后一侧的,赫然就是负责死士营中事务的白总管。
太后声音有些慵懒,口吻中却并无怒气。
近几日王上的身子较往日好上许多,她心下也自是欢愉不少。
她隔着屏风,看了眼请完安,仍立在殿中的北原飒,叹了口气,并未给他赐座。
“前些日子,白总管另寻到良方,为王上医治宿疾。眼见王上身子康健了些,飒亲王也无需再月月受苦,本宫心下正觉得安慰。”
“谁知飒亲王在死士营中威慑一番还不够,竟还放下朝政,将京中内外搅得鸡犬不宁,只为找到你府中的一名侍女?”
北原飒不再沉默,轻声反驳道:“她对儿臣而言,不只是一名侍女。”
太后声音大了些,已然带了怒意:“看来传闻确实不假,飒亲王确是对她宠爱有加。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北原忘忧,飒亲王宠爱她不说,还为她赐了个王姓。近日更是为了她荒废了政务!”
太后言语愈加激动,竟掷了手中的茶盏。
“本宫不论她对飒亲王而言是什么。侍女也好,红颜也罢,若她内敛本分,令飒亲王政务勤勉,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她。可若因她,惹得飒亲王置江山社稷不顾,她便就是红颜祸水。纵是他日撒亲王寻回了她,本宫也断断不会轻饶她。”
北原飒面上惨白一片。
他的人,他的事,从不会引来母后片刻柔情。
母后素来言出必行。忘忧他暗地里自会寻找,绝不能让她,成为母后口中,欲处置后快的红颜祸水。
他垂下头,跪下身去:“母后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回府后必定勤于政务,不再令母后忧心,望母后保重凤体。”
太后叹息一声,不再多加责难:“天色不早了,飒亲王早些回府歇息,明早起将前些日子荒废的政务加紧处置完。”
“是,儿臣告退。”
北原飒始终低垂着头,掩盖着眉眼间的失落神色,言语恭敬的行完礼告退。
殿中无人再说话,一时安静下来。
“哎”,白总管叹息一声,令殿中侍从悉数退下,这才轻声开口,俨然对着太后说话:“他总是你的骨肉,何苦对他如此严苛?”
太后眼中的情绪令人有些复杂:“你知道的,他不是我自愿生下的,若不是那人胁迫,我......”
“罢了,那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也无甚意义。”
太后不愿再提,转了话头:“倒是你此次得的方子不错,眼见勇儿身子康健不少。”
白总管面上少见的有和悦之色,自桌上重新斟了一盏茶,递给太后:“是。别担心,此次我定当让王上彻底痊愈起来。”
当夜,白主管当完值,去小膳房取了吃食,回了自己在宫里住着的小院。
他进到屋内,锁好房门,走到床榻一头,抬手在床头雕着的一支木兰上重按下去。
一阵轻微的“轰隆”声响过,床榻一头的地砖已移向一侧,露出一段延伸至地下的台阶。
台阶深处隐隐传来些许光亮。
他取过桌上烛台,一手持了,另一手拎了食盒,缓缓步下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条不长的甬道,贯通向深处的一间密室。
他取下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密室上的重锁。
推门进去,他见到了那袭娇小身影。
此刻她正蜷缩在密室一角,闭着眼,将头靠在一侧石壁上。
满头如瀑般的雪白长发散落在身侧,手则如往日一般,抚摸着胸前佩着的水滴型玉坠。
听到声音,她将视线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快速将手中抚摸着的玉坠自领口塞了回去。
她的动作急了些,带动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哗啦作响。
白总管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漫步到桌旁,将膳食从食盒中取出放在桌上,又收了桌上空了的碗碟。
“忘忧姑娘倒是识时务,不哭不闹,膳食也都用了,倒是省下白某人许多工夫。”
忘忧沉默一阵,这才淡淡开口:“既要取心头血,总得把身子养好。”
她已不再忌惮他,自然不愿再以主上相称:“望白总管信守承诺,三月期满,放我离去。”
她想到什么,面上忧伤起来:“此外,白总管日前答应过我,会将莺儿的尸身送回镰仓将军府,不知当下可否办妥了?”
白总管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某人既然允诺了姑娘,定当守诺。”
“至于莺儿的尸身,白某人多日前便已交代下去,将其送回镰仓将军府。不过撒亲王的人始终在死士营外盯得严实,并不好行动。好在今日营外的人已悉数撤去,送莺儿尸身的人这会应当上路了。”
忘忧点点头:“那便好。”
她犹豫一阵,继续问他,言语间已变得温柔:“他......撒亲王还好吗?”
白总管并不瞒她,将北原飒如何放下政务,如何寻她,又如何被太后责难之事,悉数说与她听。
她复又低下头,似是叹息,又似是对自己开口:“何苦......”
白总管不再看她,重新提了食盒,向密室外走去,身后再次响起忘忧的声音。
“我的羽霜,何时还我?”
白总管回过头看她:“确是一对好刀剑,容白某人多品鉴品鉴。待姑娘期满离去之际,必定双手奉还。”
语毕,他不再看她,提步走出密室,在门上重新落了那把重锁。
忘忧听到门上落锁的声响,手撑着石壁站起身,缓缓向桌旁走去。
她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只依着自己要求的三餐膳食,推断来此已有小半月。
白总管每搁三日便会取她一次心头血,现才取了四次,已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起来。
往后的两个来月,她不敢多想,只坐在凳上大口吃起桌上膳食来。
她在心中对自己鼓气。左右不过再忍耐两个来月,便可以见到阿飒了。
只愿他到时,不要怪我这段时间的不告而别。
往后,他再不用月月入宫受取血受苦。
往后,自己也不再回死士营。她会央春、夏、秋、冬教她,然后日日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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