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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郑禾恩把醉酒的同事分好组,叫他们搭伙回家,以免发生意外。等送走所有人,他才朝位置共享中俞温的那个小红点出发。
酒精倒不至于让他失去方向感,几分钟便找到熟悉的那辆车,俞温远远见他走来,候在车边给他开车门,没等郑禾恩打招呼,只给他留一个略显冷酷的侧脸。
眼睁睁瞧着郑禾恩对一个个歪瓜裂枣似的同事那么体贴,而自己还被亲疏远近的区别对待,俞温牙根酸软,算是被心头泛上来的醋泡化了。
还有黎津,他打心底里最不想让郑禾恩靠近的人,哪怕朋友一般亲昵也不行,最好保持陌生人的距离,以及他最不愿出现在郑禾恩工作场合的人,曹高阳,最好都离郑禾恩远远的。可俞温无能为力。
俞温一边暗恨着,一边又不想对郑禾恩发脾气,一副快要憋坏的臭表情。
郑禾恩这会儿没觉得俞温异常,毕竟他三天两头就这样,习惯了。
车里闷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安静到极致,还是空气凝滞。郑禾恩眼前蓄着一片迷迷蒙蒙的水雾,摸索着扯安全带,半天插不进扣眼儿。
俞温被那摩擦的声音搅扰的心烦意乱,干脆手掌包住他的手,准确扣好安全带,这才一踩油门,驶上回家的路。
郑禾恩背后隐有薄汗,坐得不太安生,来回扭了扭,手指碰到车窗按钮,一把按到底,冷风一下子倒灌进来,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吹的通透,像是裹了一层冰衣,十分舒爽。
俞温想也不想,伸手要重新把车窗摇上去,仲秋的风可不是开玩笑的,照这种吹法,明天一早肯定会感冒。
然而车窗刚往上升三分之一,郑禾恩赌气似的又死死按住控制键,不乐意关窗。车窗不尴不尬停在半空,不知应在两人无声的角力中支持谁。
明明可以张口劝,俞温偏不愿意让话先于行动,心里铆着一股劲。郑禾恩也恼,两人掰扯按钮,互不相让。
俞温气不过,干脆一甩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转头对郑禾恩道,“闹够没。”
“闹什么?”郑禾恩声音含混,这会儿把视线从窗外移回到自己的膝盖,乖乖的垂头,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一股酒味儿。”俞温板着脸,话里倒不是嫌弃,就是很酸。
“嗯,所以我散散味儿。”郑禾恩说罢,又想去碰按钮。
“你还动!”俞温倾身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冲势太猛,俞温的手臂横在郑禾恩胸前,另一只手按他的肩膀狠狠抵在靠背上。
郑禾恩僵在原地,眼睛微微瞪大,手腕和肩头被握住的地方又热又痛,可他莫名很舒服,在燥热中膨胀,如飘在半空的风筝被一根绳子攥牢,终于有所依靠。路灯被削弱百分之七十的亮度,而眼前之人挡掉一半的光源,模糊他的发丝和轮廓,郑禾恩依旧感觉到他肌肤细腻发烫的纹理,和交缠的酒精芬芳,褪去刺鼻,散发温柔而绵软的淡淡果香。
郑禾恩不明白酒精的魔力,为何让人迟钝到连一下下的心跳都能清晰的感知,又叫人敏感到连内心隐秘的欲望都能察觉。
呼吸全靠本能,乱了,快了,还是升温了,郑禾恩不知道。他看见俞温微微合眼,目光所及大约是自己不自觉因紧张而发颤的嘴唇。他不敢牵动胸腔,又想在此刻多停留一会儿,一种无法名状的窒息逐渐把他包裹。
俞温越靠越近,他的阴影已经先身体一步将郑禾恩全然笼罩,像静止的车子那般安详,他的气息无处不在,钻入郑禾恩重新舒张的毛孔...
起风了,一片树叶从半开的窗户飘飘荡荡钻入,轻轻搭在俞温的后肩。它是极其小心而认真的,却还是惊扰这处恬静。
郑禾恩微不可查的一躲,偏开极小的一个角度。
俞温仿佛忽然从美梦中被唤醒,立马松开对方坐回位置,“...抱歉。”他来回摩挲手指,想把郑禾恩残留的温度保存的更久一些。
郑禾恩正襟危坐,没有给予回应。
“咳...你...今天喝了很多酒?”俞温试探开口,悄悄把车窗又往上拉三分之一,留出一个通风口,现在他也觉得太热,口干舌燥,肝气郁结。
闻言,郑禾恩揉揉眉心,“嗯,因为这是我组的局,黎津到t国,基金会理应请他吃饭。”
“为什么要你组局?”
“不然是谁?”郑禾恩望向俞温。
“曹高阳,乔伊,是谁都可以。”俞温反倒不看他。
“你不明白。”郑禾恩无奈,没有察觉自己声音里的委屈,“你只看到我的职位,看到我很忙,却没观察我和同事的相处,很微妙。以前我也不懂,直到最近我才慢慢理解。”有些流言蜚语并不是空穴来风,他过去做的不够圆滑,才落人口实。“何况师哥,乔伊博士,他们有自己份内的职责。今天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才不管他们。”俞温明白自己没资格置喙,声音低下去,“还有黎津,他碰你的肩膀。”
郑禾恩想了想,好笑道,“你看到了?”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搭上俞温的肩膀,再逐渐加深,让小臂缠上他的脖颈,把自己和俞温的距离拉得近些,“我也碰你了,这能代表什么?”
俞温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跳差点蹦出嗓子眼儿,绯红的脸颊近在咫尺,甜美的吐息撩拨心弦,俞温想吻他,很想很想,没有一刻不想。
大约郑禾恩亦是迷醉的,要么因为酒精,要么因为自己。俞温这样想着,一点点把嘴唇凑近,几乎碰上郑禾恩的。
在这刹那,郑禾恩再次避开,连手臂一并撤走。
俞温回不过神来,内心快要被两股力量扯碎,大约快要疯了,他的目光极度幽深,饿狼般凶神恶煞的一直盯着郑禾恩。而对方视若无睹,甚至还舔了舔嘴唇。
该死,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是不是故意...
俞温的双腿并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调整坐姿,带着隐隐的愤怒和不甘,默默忍下所有话,咬牙再次发动车子。
...
昨晚喝的酒,尚在郑禾恩的承受范围之内,他没有因此宿醉头晕,亦没有因吹风而受凉,可能与最近体质被调理的不错有关。晚上睡的很沉,一觉直到天明,次日一早神清气爽,比平时还早起半小时,便发消息对俞温道今天自己先出门,叫他不用来。
难得独自走在上班路上,郑禾恩心情畅快,但逐渐靠近医院大门,有些画面和声音不由自主钻入脑海,令他惶惶。他清楚的意识到同事在不满些什么。如果换做与他不相熟的领导,只怕他当时就被晾在那儿下不来台,还好是黎津...思及此,郑禾恩认为不能再放纵自己,恢复到他一贯的作息才属正常。
所以到下班时间,郑禾恩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黎津一起收拾东西离开实验室,而是道,“我今天还有数据要整理,你先回去吧。”
“好,”黎津答应道,转头又对实验室的所有人道,“那你们也别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大家纷纷点头应和。
郑禾恩把自实验开始的所有数据全调出来,逐条核对检查。这样的工作十分繁碎,需要极强的耐心,且最好不要被人打断,否则得从头开始,于是他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不去管。
黎津在回住处的路上与俞温停在路边的车擦肩而过。
俞温原本没太在意,只当黎津的司机今天来得早,能够泊在大门边接黎津。
等了一会儿,郑禾恩不仅不见踪影,给他打的电话也一个没接。俞温不方便进去找人,想了想,给黎津拨电话。
“禾恩?我走的时候,他说要加班。”黎津温沉的声音从听筒离传出,“应该快结束了,你别急。”
话是这么说,但俞温怎么能不急。高级西餐厅在一周前已预定下,眼见要过时间点,错过这回想要再去得多等一到两周。何况今日时机正好,昨晚未尽的话俞温想趁此乘胜追击。
又过去近两小时,餐厅来电催促,俞温只能尽量同他们协商,希望他们保留席位,那头没给出确切的答复。掐断通话,俞温着实气闷,只觉郑禾恩一工作就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手机形同虚设,根本联系不上人。想他俞大少爷,地位屡屡被排在工作以后,叫他怎能不恼。
可是俞温又思及早晨郑禾恩也没等自己...该不会是生气了,不想搭理自己?难道因为昨天晚上自己的冲动让他不舒服了...
俞温左思右想,得不出结论,难受且憋屈。
许久以后,手机终于盼来期待中的信号,俞温一看是郑禾恩,刚刚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声音带笑,“喂?禾恩?”倏忽,他忆起自己确是有权利生气的,又严肃问,“你在加班?怎么这么晚?”
远远瞧见郑禾恩踏着纷纷夜色,披星戴月,疾步走来,微微沙哑气喘,“抱歉,我忘记看手机了...”
“没关系,我等你,慢点走。”俞温实在忍不住抿唇笑,打开车门站在车边等他。
郑禾恩将一阵凉风吹到他跟前,扬起脸,“抱歉。”他愧疚道。
“不用道歉。”俞温见到心上人,这会儿高兴的得意忘形,“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觉得被我轻薄,躲着不好意思再跟我约会呢。”
郑禾恩望他一时无言,半晌失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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