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不问剑

　　乐游盛景不再，太和山问剑清谈上恐怕难以取得胜利，但力压太和山是绝对能确定的事。

　　傅东风回到乐游山并未没有感受到乐游弟子对太和山问剑清谈的重视，反而是他刚进山门就有弟子嚷嚷道：“大师兄回来了！”

　　傅东风：“……”我从双月境回来的时候趴在小师弟背上都没见你们这么激动！

　　不过也难怪，山下流言谣传甚嚣尘上，燕秋衡手底下的臣子，没一个待见楼小夙的，唯一攀得上关系的杨断，楼夙应当也不会同他来往了。

　　要不怎么说，纪兰亭果然是纪兰亭呢，楼夙的这个国师还未做出成绩，在燕秋衡这里也绝不会做出成绩了。

　　少年人啊，满身春风离桃源，笑筵歌席连昼昏，一片丹心逢差错，招来骂名染身污。

　　但楼夙做的已经够了。

　　拥过来的乐游弟子们七嘴八舌问道：“大师兄一夜未归，见到小师弟了吗？”

　　“小师弟还好吗？兰亭先生之死到底怎么回事？”

　　“哎，自打离了乐游山，时间好似飞得一样过，山下的先生也好，师兄师弟也罢，岁月摧折一般，霜寒磨砺青山老。”

　　有如此感慨的是如今拜在赵湖亭门下的闻音，她长长一叹，别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小师弟不能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自他十一岁来到乐游山，已经做了七年的师弟了，他们看他千好万好，总不会因为几句谣传失真的不成样子的话，反过来怀疑他当真害死了兰亭先生。
　　这不是同门师兄弟应当做的事。

　　何况他们上回已经怀疑过他一次了，这次即便小师弟背上了骂名，依然是乐游弟子，他们只有怜惜的份儿，怎会有嫌隙。

　　这么多人急吼吼地围住傅东风，问的话杂七杂八的，傅东风两宿没睡，前一宿翻来覆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找楼小夙去，昨天和楼小夙闲逛了一夜，困得眼皮子有些耷拉了，便随手指了一名弟子道：“只能问一个，说！”

　　“太和山问剑，小师弟回来不回来！”

　　傅东风：“他会去的。”

　　众弟子沉默，他会去太和山问剑，而不是会回来乐游山。

　　意外也不意外，小师弟想和乐游山撇清关系，问剑清谈必然不会与乐游弟子一起参加。

　　而另一边的楼夙，听过老叟的一席话，更是确认了一件事，燕秋衡不管事儿。

　　刚登基的时候应该管过，当皇帝的哪个不想励精图治青史留名，不然不会扶植世家，但太和山捏着他所求的瞎眼表妹。

　　后来表妹没了，世家野心渐长，太和山便纵容放大世家子弟的野心，收弟子入仙门，挑拨燕秋衡和他们的关系，他还是棋差一招。

　　之后燕秋衡又扶了一批寒门士子分庭抗礼，沈征在世时还有约束，沈征过世才几年，他知道世间事无力回天，燕秋衡便不管他们了。亏得没有外族来犯，不然又是一片战火燎原。

　　但燕秋衡现在还是皇帝，他不待见太和山，面子上请帖年节礼一分一毫少不得，差使的臣子也不敢得罪太和山。

　　今次问剑清谈这样的盛事在太和山办，燕秋衡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楼夙一定会去太和山，且是以大燕国师、燕皇使臣的身份。

　　乐游弟子稍稍理解了大师兄的意思，寂静无言了好久才道：“不管怎么说，总能见面。”

　　“见面多容易呀，下山去找他就行了。”

　　“没什么事见面太折福了，见一面少一面。”
　　……

　　傅东风心想，那确实是，可不就是简单容易的事，上次纪兰亭一别，谁知道是最后一面呢。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去，沉寂后自回自己的峰头了。

　　问剑清谈在即，这回带他们去的人竟是掌门赵湖亭。

　　“有他在就跟没有一个样。”
　　闻音和萧竹盈如此说道。

　　不巧的是，抱着红毛兔的赵湖亭溜溜达达正好听到她俩说话，冷不防地站到她俩身后，挨个敲了敲她们的脑瓜子，道：“我都把你们三师姐培养成才了，有她在，我就管收拾你们收拾不了的屁股就行！”

　　闻音：“……不能说得好听一点吗？收拾残局啊，擦屁股都行啊，什么叫收拾屁股啊！”

　　萧竹盈龇牙咧嘴瞪她，“傻子，活的！”

　　凉亭四周丛生高林矮木，红师伯从兽园出来后，灰尾喜姑娘又能志得意满抢弟子们的包子馅了，可惜饕餮堂很少做包子了，弟子们每日也不再成群结队前往明德楼听课了。

　　灰尾喜姑娘落寞呀，坚定且坚决地抱住了红毛兔的大腿，有红红一口吃的，就不会少它喜姑娘一口的！

　　赵湖亭见这鸟成精了，便由着鸟自己嘚瑟，哪知道两个徒弟还没埋汰完，这只鸟跟树上聒噪地笑了，脚一滑摔地上了……

　　“红红别看傻鸟，看了傻子会变傻的！”赵湖亭伸手捂住怀中红毛兔的眼睛，比养媳妇闺女都实在。

　　啧，乐游山至今还存在一定是个奇迹！

　　在掌门赵湖亭的带领下，乐游山浩浩荡荡去了几十位弟子到太和山。

　　太和山前白玉阶依然光滑洁白，这回倒是不用担心会让守山弟子用打发叫花子的方式赶出来了。

　　还碰上了仙室山的和尚和红枯山的姑娘。

　　楚中繁华是真，繁华也有繁华的坏处，此时三个仙门数十位弟子齐聚，路过的凡人奔走相告，“好多不凡的仙人来了！”

　　赵湖亭随手搭上傅东风的肩膀，真诚恳切道：“你二师弟不在，非得是你上不行了。”

　　傅东风：“师伯别抱太大希望，我尽力。”

　　有这句话就够了，红枯山和仙室山听到这话的人，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乐游山张翠微实在叫人无可指摘，骂名少不了，但起码有担当、有责任感，而乐游山没了他，失去了一位剑道天赋弟子，难咯。

　　还有早在乐游山问剑那次，初试锋芒的无相仙骨楼夙，本不可小觑，可他今日来了太和山问剑，代表的却不是乐游山。

　　唉，亏得赵湖亭还能笑得出来。

　　太和山迎客自然富贵大方，白玉石阶向内正是一层碧色暖玉铺就的石子路，树上迎风的灯笼也是碧玉雕刻的六角宫灯，书阁楼台建造高入云霄，巍巍峨的庞然大物，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三家到了之后才发现陈五常已经在了，他身后一左一右站了莫素衣和谢三问。

　　且不提莫素衣，谢三问养父谢乙的亲子如今在他们乐游山，解依山更有帮谢乙父子相认的苦劳，谢三问对乐游山和颜悦色更是主动搭话。

　　众人方才都看到谢三问对太和山掌门李还真不假辞色，如今反而对乐游山献殷勤，显得太和山过分不招人待见了。

　　红枯山掌门莹嫇千娇百媚为众人排忧解难，笑道：“我看诸位都不乐意到太和山办问剑清谈，我们和仙室山避世而居从来都是问剑清谈的客人，李掌门忙忙碌碌还不落好，倒不如今后别做问剑清谈的东道主了！”

　　李还真：“……”

　　这叫什么话！凭什么不做！他心中这样想，面上不露声色，招呼人入宴席，备好的饭菜更是奢华至极，三百道名菜不重样，据说搜罗了大江南北的名厨。

　　对此，虽觉得太和山奢靡过分了，但没有花他们的银子，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大多弟子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的不赞同，乐游弟子在他们掌门的带领下反而坦然坐下吃饭。

　　——没他们饕餮堂的温师兄做的好吃。

　　太和山已经做了那些事，泼天富贵就是要摆给同道看的，就算他们义愤填膺拒食了，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席间乐游山的人见到了他们的小师弟。

　　李还真瞧乐游山不顺眼，非要在此时埋汰他们一下，大庭广众之下要郑重介绍楼夙。

　　“这位是陛下的使臣，此来为太和山献贺礼，身份不俗，是大燕的国师楼夙，更是乐游山无相剑的传人。”

　　众人各怀心思，幸灾乐祸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更有之。

　　楼夙唇角抿着淡淡的笑意，起身祝酒道：“劳李掌门费心了，我确实身份不俗，除了您说的那几个身份之外，我还有别的身份，看来您饮酒太多，神思不明，记性也不大好。”

　　还有什么身份？

　　李还真正要问，另一席上的顾双城冷冷瞥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顾双城接过话茬来，“听闻楼小国师为燕皇出的主意，组建凡人守卫对付仙门，你身为乐游弟子竟要对付自己的师门，如此忘恩负义，不知道乐游山依山长老后没后悔收你为徒。”
　　“亦或者你的所作所为正是乐游山指使的呢？”

　　有些不明世事的小弟子眼神不善地瞪着楼夙，这话楼夙不能反驳，都知道这是无端且无证据的揣测，若是反驳了，反而会更糟。

　　无人为他说话，楼夙沉默认下忘恩负义的污点。

　　“解依山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乐游山要真想对付仙门，用得着让这么个孩子跑你的地盘上忽悠燕秋衡？他们乐游山直接举旗碾过你太和山几遍不是事儿！”

　　这话是莹嫇掌门说的，她素来如此，除了仙室山老和尚，又比在座的其他长者大了百岁，说的话有分量。

　　顾双城不作声，不咸不淡的看着她，莹嫇丝毫不理会他，心下暗叹，这小子以前还挺讨喜的，现在怎么这么招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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