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胡亥鸡飞狗跳的日常

　　百骑司。

　　梁虚己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真丝锦帕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他抬眸看了一眼老虎凳上的男人。

　　旁边立刻有人冲上去扇了一巴掌，“大人问你话呢！”

　　那男人脸歪到一侧，吐出一口血，双眼肿胀血肉模糊，却还不忘冲着梁虚己的方向咧嘴一笑，嘴唇皲裂，血迹染红牙齿。

　　“呸，腌狗！下地狱去吧！”他说。

　　梁虚己面色平静，“论见阎王，似乎你比我更快。”

　　他垂眸，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白猫，轻轻抚摸着猫咪光滑的毛发，“陛下想要长生不老药，我只能为难你，你也不要埋怨我。”

　　“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他眼位一勾，“长了一张爱说话的嘴。”

　　自从李恒要求梁虚己一年内找到长生不老药开始，梁虚己就命百骑司率先从河南道开始查起。只要是与长生不老药有关，无论是谁，都提到洛阳来见。

　　河南道一府二十九州一百二十六县，人口众多，人员密集，但架不住百骑司的线路网。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市井走贩，随时随地与你擦肩而过的人里，就藏着百骑司的眼线。

　　老虎凳上的男人名叫富田，家在河南道青州，是个本本分分的种田人，出事那天他刚安顿好家里的妻儿，准备出门耕地，手里的锄头还没挥下去，人就先被百骑司抓了。

　　富田到了大狱才知道自己被抓的原因，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他也是从旁人那里听的，就算是说与这些大人们也无妨，可这些人不论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鞭刑，让富田心里徒生一腔勇气。

　　我还就不告诉你们了，富田心想，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事情，本就是求着我，可却不愿意放下身段，甚至还想弄死我，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梁虚己似乎是看破了他这逆反想法，轻轻揉/搓着猫咪的脚垫，随意道，“你不说可以，想必你妻儿也能知道。”

　　富田笑容消失，“你们想干什么！”

　　“你不会以为，将人抓到洛阳这么兴师动众的做法，会只押送一个人吧？”梁虚己笑道，张开手掌，“五十人，我抓了五十人回来，你猜猜，这里面有没有你妻儿老小？”

　　“现在，还不肯说吗？”大狱里一时寂静，梁虚己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富田浑身抖动着，牙根打颤，似乎此刻才感受到刚才酷刑带来的痛苦，即便他恨死这个卑鄙小人，却也不得不说。

　　“我也是听说，并未真正见过。”富田沉默了两秒，开口道。

　　他说，“我虽然是个种地的，但并不常年都在青州，小时候还去过河东道辽州和山南道兴州，第一次听说就是在兴州游玩时，过路的商人说的。”

　　“因为稀奇，所以记得很清楚。”富田舔了舔嘴唇，“我记得他说，最近自己见鬼了，竟然看到了儿时父亲的故友，这位故友本应该和自己父亲一样老，可再见面时竟然还像二十岁左右的人，太古怪了。”

　　“当时那人一走一过，和旁边的人说着，我则被父亲拉着向另一个方向走，所以只听见了这一句。”富田回忆，“当时我还问父亲，可父亲说，应该是故友的孩子和故友长得很像，所以错认了，怎么会有人不变老呢？”

　　梁虚己抬眸打断：“那个人有没有说，故友是男人还是女人？”

　　富田摇头：“没有。”

　　见梁虚己不再说话，富田便继续说，“后来是我长大了，去凤州的时候与镖车同路，他们平时走镖天南地北哪里都去，见得稀罕事也多，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听他们讲这些故事，于是再次听到了类似的事情。”

　　“押镖的里面有个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清楚，大街小巷弯弯绕绕都记得明白，像是脑子里有地图一样，所以走镖时总会带着他。也因为他年长，见的事情也多，他那回就说，走镖这么多年，曾住过无数客栈，只有一家客栈让他印象深刻。”

　　“这家客栈虽不起眼，但里面的人很古怪。”富田想了想，“老者十六岁第一次跟车和五十岁再跟车时，都碰巧住进了同一家客栈，让他惊讶的是客栈里的老板娘和掌柜的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一模一样。”富田想起讲述这段经历时老者惊奇的表情和语气，“不是谁的孩子长得和父母像，绝对不是那样。”

　　梁虚己眸色徒冰：“所以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富田点头：“应该是。”

　　“客栈叫什么名字？哪里的客栈？”旁边有人问。

　　富田摇头：“不知道，那人没说，而且这家客栈似乎并不是一直在一个地方开。”

　　想也知道，若真是长生不老，又怎么敢一直在相同地方居住？那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暴露？

　　五十人，没想到真能问出线索来。旁边的人悄悄瞄一眼梁虚己，看来还是大人高瞻远瞩，这下可以向陛下交差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长生不老药的消息，陛下已经怒极，都训斥大人两次了。

　　梁虚己抱着白猫起身，头也不回，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没用了，给个痛快吧。”

　　富田瞳孔微震，眼看着刀光染上血色，他张着嘴却不能发出丝毫声音。

　　“大人仁慈，给你个速死，见了阎王别忘了感激大人的恩德。”

　　——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百骑司的人？”徽之拽过凳子坐到对面，心有余悸的小声说，“我刚才尝了一下，箩萝的点心好像做咸了，他们不会一气之下把我们杀了吧？”

　　裴子衿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道，“猜的。”

　　这队人看着和杀伐果断的百骑司相差甚远，更像是哪家的高门大户派出来游历的公子小姐，但身上的杀气可以隐藏，多年来养成的身段习惯却难以掩盖。

　　这些人里领队的乍一看像是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男人有什么事都会先下意识的瞥一眼队里唯一的女子。

　　徽之一听她只是猜测，心放下了一半，又看到裴子衿肉眼可见的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不要作死啊！”徽之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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