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韵节近来一直在找寻容浔的下落，数十日的打捞不可能一点残肢都没找着，就差把槐序那条水路给翻个底朝天，他心中越来越明了，希冀着容浔还活着。坐拥这江山，他没有半分厌倦，唯一遗憾的就是人生短暂，不能如愿长命百岁，明明是他拼死得来的，他不甘心就这样退让。况且现下除了钟离聿衍，当真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位置，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所以，这更加坚定了他想寻找“起死回生”之药的决心。
　　刚想到这，他的侧窗便走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秦律。
　　“你不是好生管制容军上下，怎的有空到我这里闲逛？”韵节玩笑道。
　　“容军？怕是该改改了吧，秦军岂不美哉？”秦律双手借力，稳当地落到地面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不怕韵节，就是仗着两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们彼此私下都在暗查，只是明面上不说罢了。
　　“你倒是有理。”韵节瞅着眼前的人，“最近功夫有长进了。”
　　“不然到时怎么对付那群人，如若真的捅破了，你还得想想怎么保命呢。”秦律一瞥旁边的书桌，伸手就拿起个桌上摆放的点心吃。哎，你还别说，这韵节吃的东西是要比他平日里吃的要美味得多。
　　“怕什么？寡人那些精兵可不是吃醋的，况且，这不还有你吗？”韵节感觉今天这人字字句句有点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在讽刺他似的。
　　“陛下，我可不敢保证我们会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啊。”秦律耸肩。
　　“行了，说正事，迟渊和钟离聿衍那边怎么样了？”
　　“钟离聿衍成天花天酒地，倒是不成威胁。”秦律低下头分析，“不过那迟渊，自从他得知容浔死后，就没怎么出过兰陵，兰陵戒备森严，我的暗卫很难进去，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没什么动作。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最近老是看到段家小儿子往里跑。”
　　“段家大儿子？”韵节疑惑道。
　　“对，段溪，才五六岁吧，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兰陵有交集。”秦律不解。
　　而韵节听了倒是觉得正常，甚至对这小孩动了歪心思。
　　段青年轻气盛时曾对一江湖女子动过情，据说那女子最后为了救兰陵阁主而逝世，所以，段家和迟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联系的。且说这小孩不足为惧，却也给韵节提供了新的想法。
　　“行了，继续看着他们吧，稍有动作就给寡人说。”韵节挥挥手，话音刚落，秦律就消失得连影也不剩了。
　　这人一走，韵节不免开始担忧起来。秦家被灭，虽说他是假借他人之手，但说白了幕后操纵者就是他。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当年的半点消息走露出去了，他都不会落得个好名声。尹乐死了，尹意也死了，这两个人算是聪明的女人了，知道选择最低的牺牲得到最大的利益。最近他总感觉，知道这些事的人又浮出了水面，抵挡不住。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他在和秦律合作，都各取所需，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的吧。
　　迟渊向妇人确认了当年的事，便将妇人留在兰陵阁保护着，万一韵节和秦律那边也查到她，估计就一命呜呼了。迟渊到不奢望秦律能相信区区妇人之言，只是想着，他们这些人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站在任何人的角度，他都没错。
　　现在他就只有等，等钟离聿衍的消息。其实前些天他是不愿与钟离聿衍同谋的，不过想着些后续的事需要他来善后，也就同意了。若是让容浔知道这事，定是要和他生气的，毕竟这人曾经毫不留情地杀了陆泽，那个陪伴容浔十几年的陆泽。
　　想到这，迟渊迈着些许沉重的步伐走到容浔和段溪睡觉的房里。看着原本与自己分分合合的人安静地睡在那里，他不免有些恍惚。这种失而复得是不好受的，他整天都在害怕，害怕再次失去。目光转而落到段溪身上，这小孩睡着了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将头窝在容浔的胳膊上，看来这家伙也缺乏安全感啊。
　　等这次事情成功了，他便可以安心和容浔一起了，如果那小家伙时不时地来这找他们，倒也不错，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趣味。到时候，容浔和他还可以教段溪一些武功，光是想想都很美好。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容浔的话打断他的思绪，说这话时，他轻而慢，一股子慵懒困倦之意。
　　迟渊没想到他会醒，不过也是，容浔这般警惕的人，不醒才会危险。
　　“想你。”迟渊笑了笑，凑进一些，浅浅地用手摸了摸容浔的脸。后者像刚睡醒的猫儿，十分不悦地往后躲了躲，用一种毫无杀伤力的眼神警告迟渊不要靠近，这到惹得迟渊笑得更欢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过去睡觉。”迟渊说到做到，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容浔躺在床上，脸上还留有迟渊手指的余温，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又放下了，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这可是他冒着好大的风险“偷”来的日子。
　　段溪对这段小小的插曲并不知情，不然他高低会给迟渊整几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容浔就这样看着段溪，好像看到了小时的自己。
　　秦律始终觉得钟离聿衍与他不一样。现在没和钟离聿衍在一起也好，他总认为钟离聿衍做事不太决绝，会给对方留一定的余地，会感情用事。不过他不一样，真正的秦律早就在十几年前秦家灭亡那天就死了，他现在活着的意义，就只有报仇。虽然他承认，与钟离聿衍在一起时他会莫名地高兴，可那都是短暂的，他时刻提醒自己，段不能被一时的美好蒙蔽了双眼。
　　当然，他也羡慕迟渊和容浔，可是他们的快乐都是牺牲秦家换来的，他想，如果没有从前的事，他们也许真的可以像当初在槐序那样生活，可惜没有如果，命运弄人，残忍的是他们就是他的仇人。他并不认为他们死了后他会得到解脱，不过是执念消散罢了。
　　望着无垠的黑夜，他第一次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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