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才是配角

　　刚踏入院内，姚崇二人封锁了离开出口，在外围守着不进去打搅。

　　院中那棵海棠花已落了大半铺在地面，偶有几片从树间洒落，几日光景，这树已经有了枯败迹象。

　　院中安静的出奇。

　　萧暮雪目光从树上收回，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有回应，正准备敲第二下，大门由内而外被灵力打开。

　　第一眼就看背对着门站着的人，那人缓缓转身，目光停留在萧暮雪身上，带了些疏离。

　　萧暮雪只觉这人今日奇怪的很，不知为何，对面之人的眼中有着说不上来的漠然，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单站在那里无端给人的压迫。

　　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忙忘记了所以小师弟生气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逐渐走偏，一拍手道出来意：“师弟，今日是师姐结亲的日子，你怎么在这躲着，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目光在服饰上停留，疑惑：“怎么衣着打扮都变了？唉，算了，你跟我去前殿观礼吧。”

　　说了一长串话，也没见对面之人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好上前拉他：“哎呀，你就是个木头，赶紧走了，可别误了吉时。”拽了一下，后者不为所动。

　　正想为着这段时间的忙碌没顾及道他而道歉，反而被对方抢先，漫不经心开口：“都成仙了还有这些世俗的欲望，还修什么仙，死了安静。”

　　萧暮雪被这一通话堵的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没礼貌。”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灵气弹了回来。

　　吃痛一声，转身直勾勾瞪着“初旭”：“你不去，我总得要去，拦着我做什么？”

　　“初旭”淡然道：“跟吾走。”

　　“吾？”萧暮雪狐疑的看了一眼，笑着：“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偷偷看话本了？那些东西不能多看，耽误修炼，学坏了怎么办。”嘴上这么说着，另一只手放在背后偷偷凝聚灵力，脚步微微往后挪了一小步。

　　萧暮雪看向他背后：“唉？师弟，你后面是什么？”

　　谁知对面之人完全不吃这一套，萧暮雪只好提前施法打过去，正准备传离，就被定在原地，那打过去的灵力还没碰到“初旭”半分就被轻易化去。

　　萧暮雪警惕道：“你是谁？我师弟去哪了？你为什么化成他的样子？你怎么混入仙门的？”一连串的问题丢过去。

　　此刻心中慌乱，面前这人的实力不知比自己高出几个层次，以至于未曾发现伪装，甚至爹爹都未曾感知到此人，连结界都未曾有丝毫波动。

　　在外面守着的姚崇二人见得手，现身房内，恭敬道：“尊上，一切就绪，就等您回归魔域，封印魔兵的封印属下已经打破。”

　　萧暮雪脸色瞬间苍白：“尊上？你是魔神，魔神怎么会忽然临世？”

　　她现在必须得想办法告诉赶爹爹，通知仙门各派魔神临世的消息，暗暗汇聚灵力等待时机。

　　汤何没个正形呵呵笑道：“我们尊上不是一直都在你们仙门吗？初旭，哦，你们的小师弟，他就是魔神。”

　　“什么？！”萧暮雪抬眼死死盯着对面毫无波澜的人，任谁都不能接受昔日同门朝夕相处之人成为对立面的敌人。

　　眼前的人就是魔神，就是那个前段时还在同她一起封印魔物的初旭是魔神，是不是意味着从头到尾都是欺骗，是阴谋。

　　她紧咬牙关，只觉眼中酸涩不止，一字一句道：“你骗我？”

　　玄夜懒得理会，自顾自地说：“走。”

　　魔域—雷泽—魔宫

　　这魔域装扮的俨然一副成婚的景象，只是气氛倒不似当时百神祭热闹，两侧高耸的柱子绑上了红丝带。

　　她唯有冷静下来，压制心底的苦涩，现在这里没有人能帮她，唯有自己，眼睛观察周围，四面都被魔兵围住，只留了一条中间的主路。

　　长路的尽头，阶梯之上上是这片魔域之主位置，身后屹立着几十米高的魔神雕塑，三头六臂，手拿星陨剑，右侧上空，一个巨大繁文复杂的灭世神器弑神令，俯瞰整片魔宫，如同一个高位审判者。

　　萧暮雪从头到尾都被束缚着，不能动弹，也不知道爹爹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得尽快想办法传讯出去，好让他们做好准备，不然魔神要是带兵袭击仙门，那可就遭了。

　　玄夜单手支着下巴，黑色大氅毛茸茸的衬得脸色白皙，就这样散漫倚坐在那个高位上，绿瞳轻眯了下，左右两侧分别站着罗刹女姚崇，摩呼罗迦汤何，只听周围跪下齐声道：“恭迎魔神。”

　　淡漠疏离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起来吧。”又将眼神停留在姚崇身上，随即吩咐：“姚崇，带她下去。”

　　萧暮雪接下来的时间宛如一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换上婚服，梳好发髻，想反抗都无能无力，实力悬殊，别说对抗魔神，就连他身边的两个下属都打不过。

　　就这样被桎梏带回主殿，主位上的人再次睁眼瞳孔已经换成红色，由玄夜变为初旭，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个没有沾染情绪只记得世间之恶的初旭，那个本来要成为真正魔神的初旭。

　　只见他缓缓起身，霎时出现在萧暮雪一旁，手微微一动，换上了婚服，朝着萧暮雪摊手，示意她将手放过来。

　　萧暮雪目光停在那双苍白的手上，皱眉抬头，眉眼之间一片冰凉，眼中满是厌恶，偏过头不看：“我不喜欢你，你不是他，即使你们长得再像，我也不会和你成亲。”

　　他微笑着，唇角上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意：“这可由不得你！”

　　萧暮雪只觉的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将自己笼罩着，身子不由自主，就这样干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搭上对方的手心。

　　就这样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而去。

　　眼看着路就要走到尽头，走上台阶，就快要到大殿主位。

　　这魔族的婚俗居然研习了人间的拜堂的习俗，可是魔神又没有亲人在世，能拜什么，拜他自己的殿上的雕塑法相吗？

　　二人站在高台转身，面对着方才一路走过来的主路拜天地，萧暮雪死犟着不肯低头，她不想和魔神拜堂成亲，杀他还来不及呢。

　　她双紧握，身体微微颤抖，怒道：“仙魔殊途，我们不可能。”

　　初旭：“仙魔殊途？呵，管他仙魔殊途，殊不殊途吾说了算，所以，仙子，这个婚你不成也得成。”

　　萧暮雪讽刺一笑：“怎么，魔神是没人要吗？非得找个不喜欢你的，上赶着成亲吗？”

　　初旭没有回答，微微侧头斜睨了一眼，一双深邃的眸似笑非笑，打了个手势。

　　刹时，萧暮雪直觉一股力量强压着头，压着她生生弯腰。

　　一拜天地！

　　周围只有那些魔兵冷冷的看着，姚崇二人站在一旁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

　　再接着后劲一冷，一只手覆在上面，大有种不听话就掐死她的气势。

　　萧暮雪连反抗都做不到，同身侧之人朝着上方主位拜去。

　　二拜高堂！

　　萧暮雪胸腔燃气怒火，没来的生出一丝委屈：“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初旭眸光微闪，肯定道：“你杀不了我，继续。”

　　萧暮雪只觉得那股威压又出现了，压的她被迫低头，被迫弯腰……

　　夫妻对拜！

　　拜完的那一瞬间萧暮雪只觉一身轻松，压制也不见了，她忽然改变了离开的念头，要从魔域从魔神眼下离开何其困难，左右都跑不了，她想用刚才聚集的灵力杀了前面之人，虽然机会渺茫。

　　接着毫无征兆的上前一步将前方要抬头起身的人按回去，接着化出惊鸿剑穿着他的心口而过，捅个对穿。

　　萧暮雪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手。

　　姚崇二人见状立刻上前，被初旭抬手制止，显然这伤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初旭半跪在地上看着胸口那把剑，拔出来扔在了地上，抬头：“你曾经承诺过，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陪着我，永远不分开。”

　　萧暮雪看着那张脸不忍侧头：“我的承诺只限凌云宗小师弟，你不是。”

　　初旭想表现的委屈：“我就是他啊。”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我和他是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初旭眼睫被泪浸湿。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错，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心怀不轨，就因为我是被魔神选中注定要成为魔神的人？”

　　“可这又岂是我能决定的，我也不想，萧暮雪，我也不想当魔神，我也多么希望我只是个父母疼爱的普通人。”

　　萧暮雪转头看着他：“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你现在做的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初旭眼中委屈：“和我成亲你很不开心，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喜欢不就是一辈子在一起，只要成婚，我们就可以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和你成亲，你听不明白吗初旭。”

　　初旭愣住一瞬，努力思考原因，最后嗤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的身份，因为我是魔族你不愿意答应我，你嫌弃我？”

　　他表情一僵：“还是说你喜欢段景榆。”

　　萧暮雪被他说的有些生气：“这关他什么事。”

　　“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你别装了。”

　　初旭眨了眨眼睛：“我没有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说的，我一定做到，魔神我也不当了，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萧暮雪认真的看着对面人的脸，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我曾在你手中画过一道界印，它能连接你的心海，感触你情绪变化。”

　　“方才我看了界印还在，从前我不会去窥探，现在它告诉我，你的心海情丝依然开着，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你装的再像，演的再好，你也不是他。”

　　初旭脑中一瞬空白，接着笑了：“这样啊，难怪，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萧暮雪只觉心口那处传来刺痛，微微低头便看见血已经将红色的喜服染的更深。

　　在她身后上空正是魔神的弑神令，此时被缩的很小，却瞄准她的心口，射/出的那一下。

　　接受违背誓言的反噬之力作用在他身上，脑中传来刺痛，一丝血红从嘴角溢出，脑中情绪翻涌，看到了他们的初见，再到下山陵阳之行，和那个未曾宣之于口的承诺誓言。

　　萧暮雪瞬间脱力被初旭稳着没有倒。

　　“师姐！”

　　“对不起……”

　　她额间的仙纹抵着初旭的靠在一块，喉间的腥味再也忍不住，尽管这样，还是笑着：“小师弟，还记得我们初相识，是在辰溪，当时看见弱不禁风瘦骨如柴，不知道还以为是从地里爬出来的骷髅架子。”

　　“你一上来那么热情，我都怀疑你是另有企图接近我们凌云宗，虽然结果确实如此。”

　　“可是后来你跟我说起出生，你的经过，我当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我身在仙门，有爹爹师兄师姐的疼爱，我不能想象你一个人渡过那些年有多难熬。”

　　“我本不想带你回宗门，毕竟你来历不明，可是后面你受了重伤，我要是把你丢下，你无亲无友，要是真死外面了怎么办？”

　　“我们在仙门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我们一起过节，放花灯，打雪仗，现在想想，要是一辈子都那样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到当年，回到凌云宗，回到那个有大家在的小院。”

　　初旭慌忙的想为其输送灵力，却发现他的灵力早就没有了，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情绪崩溃大哭：“要是真的回到当年师姐就应该一剑杀了我，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是我对不起你，我根本就不配和师姐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是我品性低略痴心妄想。”

　　萧暮雪笑了笑：“我说过，阿旭只是我凌云宗的一个弟子，是我永远的小师弟，仅此而已。”

　　越说越觉得冷，萧暮雪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脑中想着：“爹爹，我，回不去了。我想师兄师姐了，师姐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初旭很想留住这个人，却只能无力的看着她身形消散，化为光点散去。

　　他这一生苦痛诸多，唯有出了魔域这几年方得解脱。

　　都说人生如梦，如今她走了，这场梦也就散了……

　　意识再次动荡，眉心红色印记闪动，再次睁眼，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还未曾起身，就见前方一抹黑色布料映入眼帘，那人声音沙哑：“跪在地上，是要吾亲自扶你起来吗？”

　　待初旭起身，眼前站定正是玄夜，似是看出对方的疑惑，初魔解释道：“吾承受这万物的罪业，出了归墟却依然被困于魔域不能出，只要你，回到魔域，吾神识就能现身。”

　　“吾本在虚空中，天地诞生了多久，我就在那待了多久，那里混沌一无边际，没有喜怒哀乐。”

　　“是这世间万物产生的苦痛将吾唤醒，这世间痛苦不断，所以，吾想，不如彻底毁去，没有生灵，就没有无尽的苦痛，世间重回混沌。”

　　“只要灭世天火降世，打开魔域联通人间生死之门，这样吾就可以回到归墟，你是我选中的，你就是我。”

　　“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没有悲喜苦痛的世界。”

　　大殿上早已伏设的红色法阵亮起，余波冲向天际，阵法中央无数魔气向着初旭涌去，包括站在阵法中的玄夜。

　　再次睁眼红色瞳孔被绿色取而代之，眉心印记成了似流火似利刃。

　　姚崇笑着：“恭喜尊上彻底拥有了这具新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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