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有了这两次的化疗经历，母亲的心态也调整了许多，会配合医生，再也不拔针，不寻死，只还是时不时闹闹脾气。她在病房都已经被标注成“困难户”，谁都知道病房有这么个老大难，医生们都不想管她，因此不得不“抽签”式排班轮着来——我隔几天就看到换了个主治医生，如此循环，我给医生们赔了不少笑脸，鞠了不少躬，哎。
　　突然有天母亲接到大舅的电话，原来二舅妈出事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二舅妈家住农村，因此基本各家都会养狗，大概半个月前二舅妈被自家的土狗给咬了，有伤口，大家都没当回事，二舅妈到山上挖了点草药，捣烂成糊敷至伤口处，之后也不怎么关注，毕竟没什么异常的，但这两天人突然不正常了，开始畏光，畏水，怕风，怕声，有点精神病的症状，饮食也差了许多，请了卫生所的人来看，了解了情况后说是得了狂犬病，被咬的48小时内没有及时去打疫苗，怕是凶多吉少了。二舅去求了些符水来，乡亲们说一直很灵的，也给二舅妈灌下去了，没用。现在二舅妈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不然就是喊痛，要不然就是瞎嚷嚷。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知道我们都在北京，北京的医疗资源好，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母亲当时刚结束完一次化疗，撂下电话就哭了：“文静，怎么办？你二舅妈人很好，怎么遇上这事！你赶紧去到处打听，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哪怕包机咱们也得救你二舅妈！”
　　消息太突然了，我也心疼得不行，二舅妈是个极好的人，从未见她发过脾气，哪怕气急了，也是紧闭嘴唇，然后苦笑一下。嫁给二舅，生了三个儿子，二舅极懒，基本不干农活，所以总是二舅妈早早起床，扛着农具，踏着露水去地里忙活，等日头上来了，才又扛着农具回家，烧火做饭，此时父子四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饭好后，二舅妈装作嗔怪地去喊四父子吃饭，而二舅总是先骂上了：“你个蠢婆娘，打扰我睡觉！”
　　二舅妈总是嘿嘿一笑，然后推着二舅去洗漱，待大家吃完饭后，二舅妈又去刷洗锅碗瓢盆，然后用扁担挑着四父子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河边洗，每日都那么忙碌。
　　我们见二舅一次骂一次，骂他不像话，但二舅妈也没有什么抱怨，因此骂骂也就算了。
　　二舅妈现在这样了，我能怎办？万般无可奈何啊。
　　不几天后，我们收到了信息：二舅妈已亡。死得极其惨烈，因为狂犬病毒侵入神经中枢，二舅妈已呈癫狂状，就如此还挣扎着要出去，不能死在家里——房子是新建的，不能脏了房子，会影响儿子们娶媳妇，影响家运。她跌跌撞撞爬出房，直奔后山，在后山不停打滚，直至断了气。
　　乡亲们旁观了全程，纷纷心痛不已，在村书记的号召下，全村捐款，金额达三万多。二舅领到这笔钱后居然挺高兴，并且还念叨着：到时候好好办下丧事，估计又能收几万的礼金。
　　母亲听到后，哀伤不已，长吁短叹的，直呼二舅妈命苦啊，我劝母亲：“二舅妈这辈子的命太惨了，早离开未必是件坏事，愿来生托生个好人家，一生顺遂平安。”为让母亲宽心，我主动提出给了二舅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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