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八天时间在试卷和倒计时牌的交替中飞速流逝。沈漠川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顾松没再出现，校园里的流言也随着新的考试排名渐渐淡去。只是偶尔有人在走廊里撞见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沈漠川正对着一道物理大题皱眉，前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抬起头，就看到柘言扒着门框冲他挤眉弄眼，手指兴奋地指向窗外。

　　沈漠川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江野回来了。

　　他推了推眼镜，假装镇定地收拾着桌面，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透过窗户往下看，江野穿着件黑色冲锋衣，背着半旧的双肩包，正仰头往楼上看，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野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举起手里的红色证书，得意地晃了晃，口型无声地说：“第一。”

　　沈漠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刚想低头掩饰，就看到江野转身往教学楼跑，步伐大得像要飞起来。

　　“沈漠川，有人找！”门口传来同学的喊声，带着点看热闹的起哄。

　　沈漠川站起身，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胸膛。他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抱住，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气息和阳光的味道。

　　“小乖，我回来了。”江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下巴在他颈窝蹭了蹭，“想我了没？”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沈漠川的耳根瞬间红了，推了推他：“松开，在学校呢。”

　　“怕什么？”江野非但没松，反而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低声说，“老公回来了，还不能抱抱了？”

　　“谁让你乱叫的！”沈漠川的脸更红了，挣扎着想躲开，却被江野死死按住。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江野低笑一声，松开他，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证书递过去，“看，第一，厉害吧？”

　　红色的证书上印着“全国高中生综合学科竞赛一等奖”，烫金的字体在夕阳下闪闪发亮。沈漠川接过来，指尖轻轻拂过证书上江野的名字，眼眶有点发热。“厉害。”他的声音有点哑，“奖励你……回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真的？”江野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回家？”

　　“还有十分钟放学。”沈漠川白了他一眼，把证书还给他，“我先回班收拾东西。”

　　“遵命，老公。”江野笑得得意，故意把“老公”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沈漠川瞬间红透的耳根，心情大好地转身往班主任办公室走。

　　沈漠川回到座位，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后座的同学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沈班长，你家江野回来气场就是不一样啊，刚才路过五班，顾松吓得差点把笔都掉了。”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放学铃声刚响，江野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三班，一把抢过沈漠川的书包甩到肩上：“走了小乖，回家做糖醋排骨。”

　　“等等。”沈漠川拉住他，“你不先去收拾你的东西？”

　　“不用，都让柘言帮忙收拾了。”江野拉着他往外走，“我现在只想回家，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路过五班门口时，江野的脚步顿了顿。他松开沈漠川的手，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教室里收拾东西的学生，最后落在靠窗的位置——顾松正低着头刷题，侧脸的淤青已经消了，但嘴角的疤痕还隐约可见。

　　“顾松，”江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勾了勾手指，“出来一下。”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顾松身上。顾松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到江野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倔强取代。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有事？”顾松的声音有点冷，刻意避开江野的目光。

　　江野笑了笑，走上前，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力道却不容抗拒：“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很照顾我家小乖啊。”他的语气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手指在顾松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像是在警告。顾松的身体僵了一下，想挣脱，却被江野按得更紧了。

　　“我跟他只是同学。”顾松的声音有点发紧。

　　“同学啊？”江野挑眉，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阴恻恻的笑意，“那正好，我竞赛拿了第一，晚上想庆祝一下，找个地方喝两杯？赏个脸？”

　　顾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江野会这么说。他看着江野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里有点发怵，却又不甘心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在沈漠川还在不远处看着的情况下。

　　“好啊。”顾松硬着头皮答应，“地方你定。”

　　“爽快。”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顾松踉跄了一下，“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别迟到。”说完，他没再看顾松，转身走到沈漠川身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小乖，回家。”

　　沈漠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江野笑得一脸无辜，“就是想跟老同学叙叙旧，庆祝一下我拿了第一。”

　　沈漠川挑眉，显然不信。他太了解江野了，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往往没什么好事。

　　“别惹事。”沈漠川的声音冷了些，“快高考了。”

　　“知道啦，老公。”江野敷衍地应着，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怎么“招待”顾松。

　　回到家，江野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钻进厨房给沈漠川倒水。“渴了吧？我给你泡了蜂蜜水。”

　　沈漠川接过水杯，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点复杂。他知道江野是为了他才去找顾松，但还是有点担心——江野那脾气，发起火来没轻没重的。

　　“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沈漠川开口。

　　“不行。”江野想都没想就拒绝，“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我不放心。”沈漠川看着他，“你答应我，不许动手。”

　　江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放心吧，我就是想跟他聊聊人生，不会动手的。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拿了全国第一的人，怎么会跟他一般见识？”

　　沈漠川还是不放心，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江野从背后抱住了。“好啦小乖，别皱着眉了，再皱就不好看了。”江野的下巴在他肩窝蹭了蹭，声音放得软软的，“我保证，十点之前一定回来，给你带草莓蛋糕，好不好？”

　　沈漠川被他蹭得有点痒，忍不住笑了：“谁要吃你的草莓蛋糕。”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江野的手指在他腰侧轻轻划着圈，语气带着点讨好。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沈漠川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现在就做。”

　　“遵命，老公。”江野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转身冲进厨房忙活起来。

　　看着江野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沈漠川靠在门框上，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笨蛋，出去了一个月，厨艺倒是没退步。

　　晚饭吃得格外温馨。江野不停地给沈漠川夹菜，把排骨上的肉都剔下来放到他碗里。

　　“慢点吃。”沈漠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说，“又没人跟你抢。”

　　“我这不是想赶紧吃完，好陪你嘛。”江野含糊不清地说，“晚上我可能要晚点回来，你早点睡，别等我。”

　　“知道了。”沈漠川点点头，心里却已经做了决定——晚上还是跟他一起去。

　　七点半，江野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的侧脸线条凌厉，眼神里带着点痞气，和平时那个围着沈漠川转的笨蛋判若两人。

　　“我走了。”江野在沈漠川额头上亲了一下，“乖乖在家等我。”

　　“嗯。”沈漠川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家门，等门关上的瞬间，他立刻抓起外套跟了出去。

　　江野并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往约定的地点走。沈漠川远远地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道江野说的“老地方”是哪里——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清吧，隐蔽性很好。

　　走到清吧门口，江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沈漠川下意识地躲到树后，心脏砰砰直跳。他看到江野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清吧。沈漠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清吧里光线昏暗，放着舒缓的音乐，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卡座里低声交谈。他一眼就看到了江野，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顾松。

　　沈漠川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又不会被发现。

　　江野正和顾松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看起来聊得很投机。顾松的表情却有点不自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没过多久，侍者端上来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顾松拿起水壶，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水，推了一杯到江野面前。

　　“喝点水吧，”顾松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这家店的柠檬水挺不错的。”

　　江野看着那杯水，没动，只是笑了笑：“我不渴。”

　　顾松的脸色有点难看，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江野。沈漠川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看着江野面前那杯水，又看了看顾松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江野站起身，说要去洗手间。顾松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往江野的杯子里倒了点白色粉末，动作快得像做贼。

　　沈漠川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没安好心。

　　他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快步走到卡座旁，在顾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端起江野面前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你干什么？！”顾松吓得脸色惨白，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自己面前的水杯。

　　“没什么，”沈漠川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是有点渴了。”

　　“你……”顾松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那杯水……”

　　“这杯水怎么了？”沈漠川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难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

　　顾松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就要跑。这药发作后半个小时会让人浑身发热，头晕无力，彻底发作之后更是能直接让一个成年男子失去理智精虫上脑。他本来想给江野下药，趁人之危给人架走，找一个酒店再塞一个提前找好的病鸡。本来完美的计划，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站住。”沈漠川的声音冷了下来，“就这么想走？”

　　顾松的脚步顿住了，身体微微发颤。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江野从洗手间回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一下。“怎么了？”他走到沈漠川身边，看到桌上打翻的水杯和顾松惨白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神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江野，我……”顾松想解释，却被江野冷冷地打断。

　　“闭嘴。”江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漠川肩上，“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沈漠川摇摇头，靠在江野怀里，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没事就好。”江野松了口气，扶着沈漠川坐下，转身走到顾松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顾松，我们来聊聊人生吧。”

　　顾松吓得腿都软了，想往后退，却被江野一把抓住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拽到面前。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江野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他凑近顾松耳边，语气阴恻恻的，“尤其是我的人。”

　　“我错了，江野，我真的错了……”顾松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停地求饶，“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江野笑了，笑得有点疯癫，“那谁放过我家小乖？你骚扰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沈漠川看着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拉住他的手：“江野，算了。”

　　江野回头看他，眼神里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小乖，这种人不能惯着。”

　　“我知道，但没必要为了他脏了你的手。”沈漠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高考快到了，别惹事。”

　　江野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松开了顾松的衣领，狠狠瞪了他一眼：“滚。”

　　顾松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江野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坐回沈漠川身边，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你刚才喝的那杯水……”

　　“我没事。”沈漠川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一点事都没有，估计他放的剂量不大，或者那药根本没什么用。”

　　江野还是不放心，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搓了搓：“真的没事？有没有觉得头晕？恶心？”

　　“没有。”沈漠川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你看，我好得很。”

　　江野还是不放心，半扶半抱着沈漠川往外走。夜风一吹，沈漠川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燥热，头也开始发沉，眼前的路灯都晃成了一团团光晕。

　　“头晕？”江野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停下脚步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沈漠川没拒绝，顺从地趴在他背上。江野的后背宽阔又温暖，带着熟悉的安全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把脸埋在江野颈窝，闻到那股淡淡的沐浴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忍不住蹭了蹭。

　　“别乱动。”江野的声音有点发紧，脚步却稳得很，“再动我就抱不动了。”

　　沈漠川低笑一声，故意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是吗？江野这么没用？”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江野的耳朵瞬间红透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他闷着头往前走，声音有点哑：“小乖，别闹。”

　　“我没闹。”沈漠川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锁骨，语气带着点慵懒的沙哑，“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听话。”

　　江野的脚步顿了顿，差点把人摔下去。他稳住身形：“……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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