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帝国

　　元旦佳节至，渝州城却无半分节庆气息。在不良帅肖悟以渝京客栈掌柜身份的巧妙运作下，姜东山的商号联合本地几家实力商贾，在各辖区开设粥场施舍钱粮。肖悟安排的不良人趁机混入百姓中，组织分发、帮忙打粥、照料老弱。这群看似互无关联的人，很快在饥寒交迫的百姓间建立起深厚的信赖与威望。

　　与此同时，姜东山如愿获得渝州军经略使黄崇浩的召见。适逢从河州防军调来的十匹良驹抵达，姜东山将其伪装成商队运输马匹，备上厚礼，前往府衙拜见。

　　在官家引导下，姜东山独坐白虎堂等候。官家奉上茶点后悄然退去，留下他一人在大堂。等候多时不见人来，姜东山便端茶细品，借机打量四周。

　　堂中"至大至刚"的牌匾首先映入眼帘。科举出身的姜东山心下暗忖："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若这是黄崇浩的人生信条，那他该是个重德守正之人，不该参与谋逆。待会儿要试探一番。"

　　环视大堂，不见奢华陈设，唯见数幅字画悬壁。"忠""孝""礼""德"四字，虽非名家手笔，却笔力沉雄；一幅"巴山夜雨"山水画，墨韵间透出对故土的深情。

　　"若黄崇浩是渝州人士，想必是个重乡情之人。"姜东山正思量间，身后传来两声轻咳。

　　他急忙转身，见黄崇浩抱拳迎来："姜掌柜，公务繁忙，未曾远迎，久候于此，失敬失敬！"

　　"黄大人折煞小人了！得蒙经略使召见，实乃商贾之幸。"姜东山连忙躬身回礼。

　　黄崇浩引姜东山入座主宾位，道："京城名茶繁多，不知我这渝州老鹰茶，可合姜掌柜口味？"

　　"大人过谦了。此茶滋味醇厚，回甘悠长，恰似人生，苦尽自有甘来。"姜东山从容应答。

　　"今日请姜掌柜来，实有要事相商。"黄崇浩轻叹道。

　　"大人但讲无妨，小人必当知无不言。"姜东山拱手道。

　　黄崇浩颔首，缓缓道："现今战备吃紧，粮草尚可支撑，唯战马一事最为棘手。西南既无马场，又缺良种。姜掌柜前后已献近二十匹良驹，我知是下属强取，稍后定当照价补偿。只不知掌柜可否再寻门路，为渝州筹措更多战马？"

　　姜东山品了口茶，正色道："非小人不愿相助。我'姜'字号因前朝武曌帝之故，在关内道常遭士族后裔打压。若非如此，又何须举族迁来渝州谋生？"

　　黄崇浩面露失望，却未多言。

　　姜东山话锋一转："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否？"

　　"掌柜但说无妨。"黄崇浩诚恳道。

　　姜东山压低声音："巴渝地势险要，据险固守即可，何需如此多的战马？"

　　黄崇浩沉思片刻，右上抱拳道："节帅与郡主言，朝廷奸佞当道，各道多趋炎附势之辈。唯我巴川、剑南、山南西等道尚存忠义，须扩充军备，待时机清君侧！"

　　姜东山暗忖："看来渝州乃至巴川官员多被蒙蔽。竟连山南西道也牵扯其中，节度使刘松恐生异心。"

　　"黄大人忠义可鉴，佩服！"姜东山话锋一转，"本来另有一条门路可获战马，而今却被朝廷堵死了。"

　　"此话怎讲？"黄崇浩追问。

　　姜东山低声道："大人莫非不知朝廷推行《推恩令》？为此皇上已亲旨处决贪官数百。百姓农资未经许可，占用分毫皆按重罪论处。"

　　"竟有此事？这与安节帅、李郡主所言大相径庭！请姜掌柜细说。"黄崇浩显出困惑。

　　于是姜东山细细道来：黄巢起义如何被平定，洛阳失而复得，南民北迁，《推恩令》推行，民生渐复。他言之有据，事事详实。

　　黄崇浩越听越专注，神色愈发凝重。他时而颔首，时而蹙眉，手中茶碗久久未动。姜东山一步步引导他陷入深思，仔细观察着他每丝神态变化。

　　时机成熟，姜东山确信这位经略使并非安守义、李姣之流的谋逆之徒，便轻声道："黄大人可曾想过，现今渝州或许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是否有人为私利隐瞒了真相？"

　　黄崇浩闻言震惊，茶碗"啪"地落在案上，茶水四溅。他呆坐良久，面色变幻，最终沉声道："姜掌柜，你究竟是何人？"

　　姜东山倏然起身，对黄崇浩深深一揖，用纯正渝州乡音道："至大至刚。望黄大人届时做出正确抉择，救父老乡亲于刀兵之祸。"

　　见黄崇浩仍处于震惊中，姜东山趁势道："黄大人若信得过在下，真心为乡梓谋福，请赐经略使信物。我欲召集渝州商贾，共图益事。"

　　黄崇浩神情恍惚，竟下意识地取出经略使令牌，交与姜东山。

　　当夜子时，渝京客栈密室内烛影摇红。不良帅肖悟听罢姜东山叙述，立即派亲信不良人趁夜色潜出城外。数十里外，一只信鸽振翅飞向长安大理寺，携密信曰："山南西道刘松有变，注意！"

　　次日，姜东山以经略使令牌为凭，相当于获得渝州军背书。渝州城内商贾名流悉数应约，赴渝京客栈参加"姜"字号举办的晚宴。觥筹交错间，姜东山与肖悟先前筹谋的计划，正悄然推进。

　　华灯初上，宴厅内丝竹悠扬，宾客谈笑风生。姜东山举杯环视满座商贾，心中暗忖：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欲化解渝州之危，需先得民心，而后图大事。而经略使的那块令牌，便是打开局面的第一把钥匙。

　　窗外，渝州城的夜色深沉，而客栈内的灯火，却映照出一张张或忧或喜的面容。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真正的智者，懂得在暗涌中把握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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