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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堂掀过茉莉风2
晨光一样轻盈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季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扯散了披风系带。
她欲抬手去系,徐行已然伸过手来,温热的指尖在她颈下翻动,造就一个板正的花结。
季泠刚想说,他怎么连系带都系得这般好,那双手却擒住她的手腕,眉头也紧皱起来,“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季泠愣了愣,方才注意到,她的手像是冷极时打了寒颤。
“可能是枕着手睡,压麻了。”
徐行为她轻按着,季泠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抖,可总也控制不住。
“山止,”季泠忽然叫他,徐行下意识抬头,她眉眼低垂,好像遇见极大的难题,又带着几分无措的怅惘。
“我问你一个问题。”
如此郑重的开头。
“嗯?”
“和我如此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委屈,觉得过分妥协,以至烦累。”
徐行蓦然一顿,指腹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虎口下的掌根被他按得酸胀,季泠往回抽了一下手,没能成功。
“……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话抛回来,季泠却说不出口。
有些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
只是忽见众人散场,他方入堂,于是忍不住想,他这一生本是十分圆满,何必在极盛之年无故添一桩她这样的遗憾。
季泠当下就后悔自己多这一嘴,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了,不应该宣之于口的。
徐行是何等敏锐的人,她不过无心之言,落入他耳中,便能扯出绵延不绝的可能猜测。
他的手轻柔柔抚上她的脸侧,像秋叶飘落时从脸颊擦过那样,却似乎在她心里盘了根,牢牢扎着,无限延伸。
要把他拔除是何其艰难的事情?可她若把他长久压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是否对他太过不公了?
季泠嘴角扯动一下,“……随口一说。”
徐行轻捏了她的后颈,麻意流窜全身,季泠身子松了松,他的指尖被突袭的风吹得有些冰凉,压在她的唇边。
季泠满脸困惑,徐行解释说:“有颗桂花瓣。”
季泠下意识去舔。
徐行的指尖被烫着似的抽离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上而下的、不容抗拒的气息,裹挟着沉香余韵,在心间袅袅飘摇。
徐行含住她的唇,赤豆甜腻与桂花馥郁充盈着唇齿每一处。
本不过是收敛的轻吮,可当他见她阖眸,她仅在他面前流露出的乖顺的模样,被他人窥探,不自量力地妄想,饶是圣人也再难压抑情绪。
他就如此誓不罢休地盯着她,追着她,半迫她。
她似乎怕了,往后瑟缩,脑袋将要砸到椅背时,后颈被徐行按住,似是知道她何处敏感,轻而易举拿捏住她。
漩涡似的热意把她绞进去,又掀了翻天覆地的滔天巨浪。
季泠要推他,推不开,也可能是真的没了半分力气——她如今在他面前,竟就是如此心甘情愿地收起所有强悍与锐利。
她再推他,想告诉徐行她真的要喘不过气了。伸出的手当即就被守株待兔地擎住,反被从官帽椅上捞起。
“山止!……等等……”
书案上难得齐整的文书又乱了序,调羹从碗中弹起,余羹在毛边纸上晕开的红日边缓慢流动。
季泠被他困在书案上,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匆忙里她寻不着支点。只觉他的影子盖在身上,如房檐边积压的大雪倾覆住石阶,世界密不透风。
只剩他了。
“航青……”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里翻了许久才爬出来,他的吻又成了更为仓促的急雨。
“啪嗒——”
笔架还是撑不住她的脊背,终于轰然倒塌了。
季泠眼尾噙泪,骤然得了自由,方才来不及反应的晕眩霎时便自寻上门了。
浑身的力被徐行全部带走,季泠控制不住前倾,就要从书案上栽下去。而后额头撞到硬实的胸膛,又是一阵眼前飘忽的晕眩。
季泠索性闭了眼。
徐行把她紧抱,似乎恨不得把她嵌进他的骨头里,以至于他略微紊乱的心跳在她印堂处跳着,让她觉得好像自己的心跳也一起乱了。
“对不起,航青……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为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失控道歉。
书房的动静不同寻常,悉悉簌簌间又传来碎瓷声。
白蔹在门外喊了季泠几声都无人应答,最终还是不顾白芨和云萝的阻拦,冲进书房里。
刚走到屏风边,她就止了步。
季泠坐在一向珍惜的铁栗木书案上,拉下徐行衣襟。
她抚平他深蹙的眉,唇从他如山脊挺立的鼻梁滑下,归落到他的唇上。
徐行忽然就笑了。
白蔹在无声无息中退出书房,白芨与云萝急着问:“是不是吵架了?徐大人会不会伤了我们大人?”
白蔹讷讷摇头,很小声说:“很好,两人都很好,不小心碰落了碗罢了……”
云萝见她的反应,大抵也猜到些许,拉着两人就往外走,又将所有人都清出了浮云堂。
正堂隔扇门关上后,书房的竹帘被挑起,落下的竹帘轻轻打在徐行后背上。
走过东次间,正堂,走过西次间,一盏荧荧烛火照亮走向里间的路。
季泠的脸贴在徐行颈间,嗅到独属于他的、令她心静舒缓的味道。
“明日朝会。”
徐行“嗯”了一声。
“你家离皇宫有点远。”
徐行又“嗯”了一声。
季泠把脸藏起来,好像松鼠躲回树洞里。
……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散朝后,你是不是要去内阁商议补缺儿的事情?能不能帮我的湖广司也商议一个好人选?”
徐行在西次间停住,季泠等着他下文。
“呼。”
她手里的烛台被他突然吹灭。
次间陡然陷入黑暗。
烛芯上升起一缕青烟,夜里怀中有明睐如星。
——————————
小厮在影壁处等了许久,张望得脖子酸疼,终于看见熟悉的马车。马车还未向他的院中驶去,就被小厮急急拦下。
“少爷!”
祝扶春掀了帘子,眼神冰凉未散。
小厮立刻道:“贵客来了……”
祝扶春坐回马车内,闭眼深吸几口气,下车随小厮去了待客的正厅。
正厅的门紧闭着,门前三步一人,站了两纵。黑压压一片人,赤红红百盏灯。
还有他那被拦在阶前的父亲。
见祝扶春终于回来,祝父脸上闪过喜色,往厅堂方向看了看,将他拉到花廊下。
“又去找那个季执庸了?”
祝扶春皱了皱眉,不悦一闪而过:“父亲,慎言。季大人是儿子的上司。”
祝父摆摆手:“从前看她与你母亲同宗,又年轻有为,若能与你妹妹结亲,助你仕途顺遂,那最好。可如今你看看,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我看她这官做不了多久,你不要惹祸上身。”
祝扶春打量了祝父,八品官服官帽穿戴整齐,一副要唱班上朝的架势。
“至少,现在,您与儿子见了她,还需行礼拜见。”
祝父梗住,却又不能在此时与他争论,望了望四周,声音压得更小:“季执庸被参了!说她三年就升了郎中,手下地方和户部里的人都被洗了一遭,分明就是党同伐异,狼子野心……”
祝扶春当即制止,“您不要以讹传讹。”
“方才刘阁老亲信来传的话,我听得真切!你若是被牵扯进去,咱们祝家可就完了!”
亲自传的信?那就是内阁里的消息了。
祝扶春看了一眼祝父。
他父亲说得对,眼下朝野正在肃清胡党,风声鹤唳。他若是被搅进其中,岂非得不偿失?
况且,季泠的胆子太大了,为她长久之计,眼下也应该继续缩起来示弱才是。
“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祝扶春往厅堂处走去,祝父紧跟着,却在阶下再度被拦住。
祝扶春站在五层石阶上,隔着左右两只紧袖黑手,看向祝父:“父亲,回去吧,老师喜欢清静,儿子会尽心侍奉老师的。”
厅堂门开了又关,祝父望着里面许久,跺了跺脚,甩袖而去。
“媳妇说不得,儿子听不得,屋门还进不得!这家真是!”
疾步走入掀起的风扬了一层层纱帘,说笑声渐渐大了,也愈发清晰。
隔着最后一道纱帘,祝扶春再度深吸一口气,换上极其得体的笑。
“老师。”双手撩起长袍,祝扶春意欲跪下,“学生来迟,竟让老师久等,学生不敬,实属大过。”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如玉屑纷纷。
座上的刘辅钦没有阻拦,受了这位学生的礼,而后笑得漫不经心,与身边人说到:“看呐,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我这老师说话不管用,还是你这夫人的面子大些。”
身旁的女子笑了笑,“干爹哪里的话?寒君是干爹的女儿,扶春自也是干爹的女婿。自古以来,丈人的面子都是最大的。”
说完,又忍不住看向祝扶春,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干爹,地上凉,先让扶春起来吧?”
刘辅钦掀了盖碗,闻了闻茶香,一把打理细致的胡子沾上水汽,又啜了一口茶,才道:“起来吧。”
祝扶春松了口气,在下方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深秋夜寒,干爹这时辰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辅钦看了他一眼,祝扶春背后一冷。
他失分寸了。
若非方才他父亲那番话,他本不会过分揣度刘辅钦今日意外登门的目的。
刘辅钦没接他的话,眼神在他面上打转着,“深秋夜寒,你为何这时候才回来?让寒君苦候?”
祝扶春早已措好了词,只需说户部事务忙碌即可。若有人知道他是从石竹巷出来的,就说是去送这旬的湖广牒呈给季泠过目。
还未开口,他的夫人就已经应了话:“干爹不要怪他。昨儿我与他说,想喝茗香茶坊的茉莉香片。”
刘辅钦看向祝扶春的手,空空如也。
祝扶春立刻答:“茗香茶坊没见着夫人喜欢的那种茉莉香片,我跑了好多家铺子,也都没有,让夫人失望了。”
刘辅钦怪罪似得瞧了一眼宋寒君:“你啊,嫁人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任性。这时节,哪来的茉莉香片?”
宋寒君不大好意思:“也是有的,夫君应当也看见了。只是我总想要最好的,倒累夫君奔波了。”
说了几晌话,宋寒君便扶着刘辅钦起身了。
经过祝扶春时,朝他笑了笑,淡若春絮。
祝扶春立刻走到另一侧,两人一左一右,拥着刘辅钦离开。
刘辅钦在院前马车边回头时,祝扶春正揽着宋寒君的肩头,夫妻情浓,美事一桩。
马车上,有人附耳低语。刘辅钦笑意愈盛。
马车驶出祝家后,刘辅钦想到什么,突然问:“他从哪儿来?”
亲信答:“好像是,石竹巷附近。”
“茗香茶坊?”
亲信点点头,“朝里许多大人都喜欢喝那里的茶,一茶难求的。”
“夫君。”宋寒君站在祝扶春身后,淡淡唤他,祝扶春站住,没有回头。
似乎凉风吹过,宋寒君走到他身边,也没有看他。
夫妻俩对着方才刘辅钦的马车停处笑着,和谐般配。
“不要失了分寸。”
祝扶春骤然转头,盯着她,却分辨不出她的心思。
他轻易猜到那些笑面虎的九转心思,竟也猜不到她意欲何为。
他这位夫人啊,心思可要比他的老师还要深沉。
宋寒君没有过多停留,微微伏身,作了福礼,就往后院走去。
回到寝屋,祝扶春换下外袍,伺候的小厮收了衣服,疑惑道:“京城这时节,还有茉莉花吗?”
祝扶春一愣,回头看向他。
小厮见他不解,将衣裳抖了抖,解释道:“少爷,您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
祝扶春大步而来,从他手中夺过外袍,嗅得仔细。
是了……
是茉莉花。
宋寒君闻到了,那刘辅钦呢?
祝扶春揪着衣服,始终没有交给小厮。
小厮见状,心中称怪,却也不多嘴,只喊人打了热水,准备服侍祝扶春洗漱。
祝扶春躺在床上,借着洒入内室的月光,模糊看见衣架上那件衣裳的轮廓,想起上面的味道。
书房后连着一个辟出来的暖阁,养着她喜欢的花草。
风挡掀开,满室都是茉莉花的味道。可那盆精心娇养着的茉莉,也难胜她身上半盏芬芳。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留在浮云堂的书房里。他听着她的话,替她写着文书。
说起正事时,她的声音即刻就不同了,端和蕴力,自信坦然。也许是在家中的因故,也有可能身边没了旁人,她不再假装正经,于是又会多几分灵巧的清脆,像新建的庙宇,庄重的前殿响着梵音,攀山溪流淌过河石,淙淙畅意。
待他落笔后,发现她不知何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他本想喊醒她,请她过目裁夺。手中的纸册轻放在书案上,伸出去的手却没有落下。
指尖停留在她脸颊上的半寸之处,细细描绘她眉眼鼻唇,只觉那古画中所谓的倾城佳人,卓越才女,都不及她半分清绝。
不知怎得,他脑中乍然空白,躯体无意识弯下,朝她靠近。鼻间全是茉莉香。
“哗——”
竹帘掀动的声音响起,脚步声绕过屏风,带着那可憎的来人显于他面前。
赤豆糊的热气氤氲,反衬得徐行冷冽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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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住了……啊啊啊啊啊!!!后面好难写……
谁能想到我刚开始只想写个四十万字收手,结果把故事越铺越大了,没招
狠狠挤出一章!但素……要请假一小段时间了
因为本人就是一个多线程工作ING,现在正在冲刺阶段!等我的实验有眉目了,就能有心思好好构思一下后面的走向了!
以及,由于后面的故事铺的有点大,所以前面可能也需要大改一下,主要是第二卷。
其实我看很多人都说,忌讳写文反复重修啥的,最好就是一口气写完,然后开下一本,这样既能系统看到自己的问题,也能让后面数据好一点,减少现在的沉没成本
以及也会有人说,现在JJ市场不咋好,尤其是像我这样写了快五十万字,连完结V都遥遥无期,全靠为爱发电
但是,唉,作为第一本书,我写得还是非常认真的,每一章我至少写了三四遍,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几万字,但实际上我可能写了两百多万字了,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发现自己的问题,修改,再发现,再修改
也是一个蛮煎熬的过程
不过呐,这本我会写完的!不用担心我会弃坑!后面的大纲都订好了,只是细节处理确实很磨人,也需要很多时间构思完善(如果大家看了觉得哪里有需要修改的,逻辑不通的,语病错字啥的,也欢迎评论区指正)
就是当下确实三次世界太忙碌了,连续几周每天都只睡五六个小时,兼顾学业工作和生活还是蛮辛苦的,只能暂时先把这个放一放~
等我回来宝宝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