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小雨上前拥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他准备了三百六十五颗，说够你拆一年。"
　　婚礼结束后，刘姿独自来到海边。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浪花轻抚着沙滩，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她从包里取出那枚银质口琴，吹起了《小星星》的旋律。错了好几个音，但海风很快就将那些不完美带向了远方。
　　远处，一只蓝鲸跃出海面，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如同散落的钻石。刘姿望着那个方向，轻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听见了。"她对着海风轻声说。
　　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在沙滩上留下一枚完美的贝壳，形状像极了鲸鱼的尾巴。刘姿弯腰拾起它，放在耳边——那里面的声音，既像远方的呼唤，又像近在咫尺的心跳。
　　刘姿回到酒店房间，将那束向日葵捧花轻轻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玻璃，在花瓣上镀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她取出花束中那张纸条，指尖抚过文靖的字迹，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和文靖的中式婚礼。
　　那天，文靖穿着深蓝色的中式礼服，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金色向日葵。他站在红毯尽头，背挺得笔直，笑容温暖而从容。没有人能看出，就在婚礼前夜，他刚刚经历过一次剧烈的疼痛发作，靠注射止痛剂才勉强入睡。
　　"我女婿啊，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年轻人！"刘父在台上举着酒杯，声音洪亮得整个宴会厅都在回荡，"他写的钢琴曲上过国际舞台，他拍的纪录片拿过金像奖..."
　　刘姿记得自己当时在桌下紧紧握着文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不正常的温度。文靖却始终微笑着，时不时点头致意，甚至还能站起来给宾客敬酒。他的演技太好，好到连她都差点相信，他真的只是一个幸福的新郎，而不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病人。
　　"......最重要的是，"刘父的声音突然哽咽，"他让我女儿重新学会了笑。"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花束重叠。刘姿走到书桌前，从包里取出婚礼当天的照片——文靖背对着镜头，正在帮她整理凤冠上的珠帘。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将他的轮廓勾勒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光里。
　　她翻开照片背面，发现有一行小字："今天我最漂亮的新娘。"字迹有些歪斜，显然是文靖用左手写的。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层遮住，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刘姿打开台灯，光线照亮了床头柜上的银质口琴。她突然想起婚礼当晚，文靖避开所有人，带她去了酒店的空中花园。
　　"给你个惊喜。"他当时神秘地笑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口琴。
　　"你什么时候学的？"她惊讶地问。
　　"秘密。"文靖眨眨眼，将口琴放到唇边。
　　《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在夜风中流淌，虽然断断续续，却温柔得让人心碎。演奏到一半时，他突然咳嗽起来，慌忙用手帕捂住嘴。刘姿看见手帕上刺目的红色，却假装没发现，只是笑着鼓掌："再来一首？"
　　文靖摇摇头，将口琴塞进她手里："等我走了，你学着玩。"
　　回忆到这里，刘姿拿起那枚口琴，月光重新从云层中透出来，在金属表面跳跃。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翻开花束中的所有纸星星——每一颗里面都写着一句简短的话：
　　"今天记得吃早餐"
　　"城南新开了家书店"
　　"你穿蓝色最好看"
　　"钢琴该调音了"
　　......
　　最后一张藏在花束最深处，比其他星星大一些。刘姿颤抖着拆开，里面是一张微型SD卡，和一行字："当你准备好开始新生活时。"
　　电脑读取SD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屏幕上出现一个文件夹，标注着"给刘姿的未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分类着各种文件：推荐书单、旅行攻略、甚至还有几封介绍信——文靖动用所有人脉，为她联系了国内外顶尖的纪录片制作团队。
　　最后一个视频文件名为"当你遇见他"。刘姿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开。
　　文靖坐在钢琴前，背景是他们常去的那个海边。他看起来比婚礼录像时更加憔悴，但眼神依然温柔。
　　"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他直视镜头，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
　　视频突然卡顿，文靖的脸定格在一个微笑的瞬间。等画面恢复时，他正在弹钢琴，是那首《小星星变奏曲》，错了好几个音，却弹得无比认真。
　　曲终时，他转头看向镜头："答应我，别因为怕忘记我而拒绝幸福。"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将他的轮廓融化在光里，"我会在海的另一边，为你每一次心动鼓掌。"
　　视频结束了。刘姿望向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中，她仿佛看见文靖调皮地眨着眼，就像他每次恶作剧得逞时那样。
　　她拿起那枚口琴，轻轻吹出一个音符。走音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却莫名让人安心。床头柜上的向日葵在夜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无声地附和着这个不完美的旋律。

　　刘姿将SD卡小心地收进钱包夹层，和那张泛黄的《小星星变奏曲》琴谱放在一起。她拿起手机，给小雨发了一条消息："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向日葵花瓣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刘姿换上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那是文靖曾说最适合她的颜色。她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翡翠戒指碰触到锁骨，凉凉的触感像是某个遥远的提醒。
　　小雨的车准时停在酒店门口。她一上车，就发现后座堆满了拍摄器材。
　　"去哪儿？"小雨系好安全带问道。
　　"琴行。"刘姿轻声说，"我想买架钢琴。"
　　小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默默调转车头。车载音响正播放着德彪西的《月光》，两人默契地陷入沉默。
　　琴行的老板是个和蔼的老人，一见她们就热情地迎上来。刘姿径直走向角落里那架黑色三角钢琴，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要试试音色吗？"老人问。
　　刘姿摇摇头，反而从包里取出那枚银质口琴："我想学这个，有推荐的吗？"
　　最终她选了一把檀木镶边的口琴，价格不菲但音色温暖。付款时，老板盯着她的翡翠戒指看了许久："您很面熟...是不是几年前来买过钢琴？和一位先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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