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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势
“编得倒像是你亲眼看见了一样！檀淮卿不是文官吗？还什么会飞的飞鸢？把脑子当三岁小孩糊弄？什么样的飞鸢能站人？”
“你懂个屁！”一个汉字突然拍案而起卖：“我那大外甥就在北疆当兵！那日他亲眼看见的！”
“偌大的飞鸢兼职如同如来佛祖的大鹏金翅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人群发出惊呼，斗笠汉子脸色变了变，丢下茶钱匆匆离去。
飞鸢救夫的故事说完了，第二日“啪——！”
又是一醒木炸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茶棚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连窗框上都趴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
“今日不说落鹰峡，单表那天陵城那日的焚天大火之夜！”说书先生声音嘶哑，眼底熠熠生辉，“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皇城那场蹊跷大火？今人老朽便要说说，那火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压低嗓子，众人不由得往前倾身：“那夜子时，天子寝殿突然爆起冲天火光！不是寻常走水，是泼了火油的邪火！禁军都被调虎离山引去了别出，只剩小皇帝被困在寝殿里。”
茶碗从颤抖的手指间滑落，摔得粉碎。
“就在此时！”说书人猛一拍桌，“一道白影竟直冲火海！诸位当来者何人谁？正是当时在宫中因事耽搁的檀淮卿檀大人！”
棚外忽起小寒风，吹得茶棚的灰布帘子一起一伏的，说书人的声音在风中更显得凌厉：“那殿柱烧得噼啪作响，房梁轰隆隆往下砸！檀大人披着浸水的锦被往里冲，火星子溅在手上烫出焦糊味也顾不得！”
他忽然抓起茶碗泼水在地，水渍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泼开一团：“最骇人的是，檀大人刚背起小皇帝，寝殿地面突然塌陷！下面竟是烧得通红的炭坑！原来这火场里埋着连环杀机！誓要置天子于死地！”
满棚惊呼中，说书人模仿踉跄步伐：“檀大人单脚勾住断梁，身子悬空晃在炭坑之上。锦被烧穿了，火星雨点般落在他背上......”
角落里有个小姑娘受不了这揪心的时刻，突然小声的啜泣起来：“那...小檀大人当时多痛啊......”
“眼看要撑不住时，檀大人竟做了件谁也想不到的事！”说书人声音裂帛般嘶哑，“他一把将小皇帝抛向安全处，自己却借力坠向炭坑——千钧一发之际扯住垂落的帷幔！”
醒木重重砸下：“诸位可知后来怎样？等救火队冲进去时，只见寝殿里两具烧的不成人样的尸体，幕后黑手还以为自己的计策成功，正沾沾自喜之际，檀大人已经一寸寸把小皇帝拖出了鬼门关！”
茶棚死寂，唯有炉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影跳动，仿佛都看见了那夜灼穿夜幕的烈火。
又是昨日那个听书的汉子，“你特娘说的这是什么玩意！”
那汉子猛地摔了茶碗，碎瓷片四溅，“天子寝殿？还炭坑？两具烧焦的尸体？他一个人把皇帝拖出鬼门关？前言不搭后语！你把大伙儿当猴耍吗！”
众人一时被汉子的打嗓门和动静吸引过去，有人不满的说道：“你不爱听别来！”
“就是就是！”
“嫌人家说的不好还日日来？”
“这可是天陵的贵人们说的，又不是说书人胡说的。”
“朝廷的那些贵人们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居然还有人说这是胡编乱造。”
“我看就是成心来捣乱的吧。”
“不爱听滚出去！别影响别人！”
“就是就是，你快走吧，不然等下小心我们撵你！”
那闹事的汉子瞠目结舌，脸上的怒气顿时僵住了，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还没走出去店门，还被店小二拉住。他一脸恼火的问道：“你干什么！？”
小二指指地上的碎片：“请您赔了茶碗钱再走不迟。”
汉字气愤的指着说书人摔碎的茶碗：“他不是也摔了！”
小二一脸无语的说道：“先生的茶碗是自备的，爱怎么摔就怎么摔，可你摔得我家老板的！”
闹事的汉子脸色青白交错，最终悻悻地扔下几个铜板，灰溜溜地钻出了人群。
说书人趁机猛地一拍醒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茶碗碎了一地，说书人望着外面的烟尘，说的情动，忽的泪流满面。
没人注意到，茶棚对面的酒楼里，楚封执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折扇轻轻搭在掌心。
他指尖摩挲着扇骨上雕的云纹，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日子，满城都是再传这些东西吗？”
侍卫俯身低语：“回主子，已是第三日了。从《飞鸢救主》到《火海救驾》，如今连《檀公雪夜审冤案》都编出十八个版本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笑差点绷不住：“更奇的是，听闻有夫子教学也引用了这些话本。”
楚封执的扇尖轻点桌面，节奏恰好合上说书人的醒木声。他目光追着斗笠汉子消失的方向，忽然轻笑：“去查查方才那人。”
侍卫一怔：“主子怀疑是天陵那边安排的吗？”
扇面“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天陵才不会这么好心？”
楚封执扇缘微微下压，“是谢家，”指向说书人手中的那个破包袱里漏出来话本得意一角，“瞧见没有？北疆特有的羊皮书面，一个江湖说书人，哪来的钱用羊皮造书面？”
侍卫一惊：“谢家那个少将军竟有这脑子？”
楚封执眯了眯眼：“谢临渊那个莽夫想不出这等妙计。”
侍卫一思索躬身答道：”主子慧眼”。
楚封执的扇子忽然收起，轻轻敲在侍卫腕上：“更有趣的是方才那个挑事的。”
他眼底掠过一丝玩味，“骂得那般粗鄙，靴面却绣着天陵禁卫独有的暗纹，我保证你若是翻开他的衣衫，里面估计还有会天陵哪家贵人的令牌呢。”
茶棚里忽然爆发出喝彩声，说书人正说到檀淮卿如何在重重包围下，带着小皇帝安全的逃离皇宫，满座茶客纷纷掷钱入筐，铜板雨点般落下。
在这片喧闹中，楚封执的声音如冰片落进沸茶传入侍卫的耳中：“长公主想用这滔天的隆恩逼谢家就范，谢家反倒把这隆恩炼成了护身的铠甲。”
一书听完，楚封执起身审了伸懒腰对手下说道，“这人说的不错，你去赏他一锭银子，养着嗓子来日继续吆喝。”
侍卫有些猫不着头脑：“大人您这样做不怕惹恼天陵吗？”
楚封执冷笑一声：“大人办事你管那么多？家里娘子今日没揪你耳朵了吗？”
侍卫面色挂不住的摸了摸耳朵：“属下这还不是关心主子问一句，您怎么反倒埋汰起卑职来了。”
“老子的地盘她管那么多？”
茶棚后巷，汉子匆匆忙忙到了无人角落处，从随身的竹篓掏出一只鸽子，塞好信筒放飞，他没注意到，他这一番行为全然落入了身后两个樵夫打扮的壮汉身上，等到他放飞了鸽子两人上去一掌劈晕了他。
其中一个樵夫从他怀中摸出一块令牌，看了一眼：“主子猜的真准，果然又是长公主的探子。”
几日后的午时，天陵城最热闹的醉仙楼。
二楼雅间里，忽然听见楼下堂倌一声吆喝：“下一场《忠义檀郎传》！”
正在醉仙楼包厢和友人吃饭的礼部尚书邱阳听见下面的大嗓门：“这下面再吵什么呢？”
友人嘁了一声：“嗨，你这礼部尚书竟当的这般称职废寝忘食吗？”
“这是当下最时兴的话本了，天陵城有三分之一的茶楼日日都在说这《忠义檀郎传》，讲的就是那位救天子于水火的檀淮卿啊。”
邱阳怀疑自己听瞎了耳朵：“什么？你说谁？！！！”
“就是日前长公主刚刚平反的那位啊，听闻在北疆力缆狂澜一击打退敌军，甚至还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救了小谢将军，后来被瀚朔部报复下毒，中了毒现在还昏迷不醒。”
邱阳吓得手中的茶杯都掉地上了：“什么东西！谁在在北疆！！”
友人不解的看着他：“檀淮卿檀大人啊！”
邱阳立马起身：“这饭我先不吃了，我有急事！”
友人一脸茫然忙拉住他的衣袖：“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刻吧，饭菜马上就要上来了。你我这也是好久么见了，你不能是升官发财了，不要我这落魄密友了吧。”
邱阳满脑子的汗，一脸苦逼的甩开友人：“哎呀，我家娘子要生了！十万火急！”
说罢也不管身后友人满脸震惊：“可你家娘子，不是刚四个月吗？”
邱阳根本管不了这多，吩咐小厮：“你别跟着我回去了，现在立马去买什么《忠义檀郎传》。”
说完自己马不停蹄的上马车回府，路上经过一个茶摊，突然爆发出喝彩声。
透过马车的小窗户，邱阳偷偷看见一堆百姓打正围着说书人叫好。
那说书人醒木一拍：“要说檀大人最惊险的，还是老侯爷去世独闯敌营，当时世子爷要稳定军心，小谢又将军重伤昏迷...”
邱阳又是两眼一黑又一黑催促马夫：“快走快走！”
回到家小厮的书也买回来了，这书现在满大街都是，但是还是有点供不应求，小厮没抢过被人，还是用高价跟人换的。
邱阳深吸一口气打开话本，在书房待了一下午，下人也不敢去应门，只听得里面他家大人有些崩溃又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反了，反了，”邱阳差点被气得吐血：“这真的是要翻天了...我可怎么跟长公主交代...”
他猛地站起又颓然坐回椅中，话本落在了地上，翻开了的话本末页印着行小字：“辑录自北疆将士口述，小谢将军亲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穿过重重宫墙，飞入了禁宫深处。
长公主灵钰正在用膳，玉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鲥鱼腩。贴身大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低声禀报着宫外沸沸扬扬的传闻。
“啪嗒！”
玉箸掉落在描金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灵钰脸上的慵懒惬意瞬间冻结，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铁青的底色。她缓缓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那宫女身上：“你再说一遍？满城都在传什么？”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带上了哭腔：“回、回殿下，都在传...传檀大人如何忠勇，如何...如何在火海中舍身救主...还有落鹰峡飞鸢...”
“够了！”灵钰猛地一挥袖，整桌精致的御膳被她扫落在地，杯盘碗盏摔得粉碎，汤汁菜肴溅得到处都是！殿内侍立的宫人哗啦啦跪倒一片，屏息凝神，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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